白烈正在船头和长生欣赏风景,两人有一搭无一搭聊着这几年彼此经历的事情。
长生轻描淡写说着在战场上的趣闻,“有一次炮手发炮时脱了力,弹药没装进炮膛底,结果一炮打到了我身边的猪圈里。”
“哈哈”白烈扶额笑了起来,“没崩你满身猪粪啊?”
“何止猪粪?”长生又想笑又觉得惨,“猪粪、猪食溅了满身满嘴,还炸我怀里半条猪腿。”
白烈想到长生满嘴猪粪,一脸恶心的表情,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话说,猪粪什么味啊?”
“苦……还特臭……”长生说完自己也憋不住笑。
白烈擦了擦眼泪,“没事,你怀里不还抱着半条猪腿呢吗?炖上吃了啊。”
长生一脸生无可恋,“都是屎……谁吃啊?”
白烈又憋着笑了一会,突然隐了声,回手微微用力握在长生手背上,双目含情说道,“以后……无论在哪都要自己小心些。”
长生呆愣一下,心里泛起丝暖意,抿着嘴点了点头,刚想对白烈说点贴己的话。
“你说万一把你炸成那头猪……哈哈哈”白烈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笑道,“那我要猪头。”
妥了,还贴什么己啊?长生干笑两声,把堵到嗓子眼的一腔柔情又吞了回去,自己真是想多了。
“喂,还有什么可乐的事?快再给我讲讲。”白烈素来喜欢看热闹捡乐子,听完长生崩了一嘴猪粪后,明显意犹未尽。
“没了。”长生有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估计那句“小心些”已经把他今天正经话的分量用完了。
白烈:“其实呀,在战场上咱们就像圈里的那头猪一样,说不准哪下就被崩飞了。”
“你这都说的些什么呀…”长生一脸嫌弃。
“说白了就是…也许哪天上了战场,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长生眉头一皱,脸上明显不悦。
“实话而已嘛。”白烈又东扯西砍的说了些死呀活呀的事,长生很不爱听,便自己跑到栏杆边站着。
江风迎面吹来,带着寒意。流水如逝,时间如斯。长生回想年幼时,自己曾听着白烈和邓谦侃侃而谈,那时是满心好奇与羡慕,如今自己走来一遭,心中竟生出种苍凉感。
这些年的确让他成长了不少,也更加珍视眼前拥有的一切。虽然一听到白烈张口闭口死呀活呀的就难受,但现今长生也明白白烈的感受。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所以,活着不易,活着就要燃尽全部无怨无悔。
“周世奇,你给我过来!”白烈在另一边喊了一嗓子。
长生默默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发表完你的生死感言了?”
白烈轻哼一声,“你又不听,我说给鸟听啊?”
长生:“那以后就少说这些。”
“我说的有错吗?赶明啊,要是我捐躯为国,你一定记得跟你亲爹多讨些银两……”
没等白烈话说完,长生便扭头,又要走开。
“唉唉唉,”白烈一把拉住他,堆上满脸灿烂的葵花笑,“行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长生转过身,深深盯着他。
白烈冲着长生挤了下眼睛,“到时,把钱都留给你,你好好自己享福去。”
长生甩袖便走。这话也能说得出口?我用你…讨丧的银子享福去?!
“长生!”白烈自己摇着轮椅追在身后,他是妥妥的把长生气跑了。“唉,你干嘛去啊?”
长生攥了下拳,根本不理白烈在身后吱哇乱叫。
“我这不是逗你玩呢么?怎么说恼就恼了?”白烈摇着轮椅,在后面追得吃力,“喂!你什么人啊?把我推出来就不管了?!”
长生定住脚步,转过身来,咬着后槽牙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我现在告诉你,如果哪天我死了,你用我的丧银好好在这个世上享福!”长生喘出一口口粗气,胸口憋得快要火山爆发一般,“你怎么想?”
白烈挑起扇子戳了戳脖子,“这话让你这么说,是有点难听…”
是有点难听?呵,感情你不是这么说的?
长生知道,自己也和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一腔怒火只好憋在肚子里,九转回肠。
“先生”聂志清微微颔首,在身后喊了一声,“先生,您安排的事,已经办好了。”
白烈正了正色,用手搬动轮子,在原地转了个身,“嗯,做的别太过张扬,找个他们熟悉的人。”
“安排何事?”长生沉着脸,在一旁问道。
白烈:“我安排大壮找人到醉香楼悄悄送了个信,就说张先生来徐州了,带着五吨硝石矿,要和东洋人谈生意。”
聂志清接着说道,“我找了个赌徒,是醉香楼的老主顾,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好,咱们只等到了徐州,演他一出好戏了。”白烈展开扇子,得意的轻轻摇了两下。
长生听完,心里还为白烈刚刚那句话堵着气,便一声不吭,自己回到了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