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行!”
门口侍卫告诉长生屋内有响动,长生急忙跑了进来。可一进门,夜壶翻在地上,床褥湿了一大片,白烈半个身子悬在外面,可谓狼藉的一塌糊涂。
“你没事吧?”长生忙上前扶住白烈胳膊,湿湿的凉凉的。
白烈却挣了一下,“帮我打盆水来……”
“子行,我先帮你把衣服换了。”长生又上前,这次他直接俯下身贴了上去。
“你没看到我身上都是些什么吗?”白烈使出全身力气将长生推开,“衣服拿过来,我自己换。”
长生低着头,言语中满是歉意,“对不起子行,是我今早走得太匆忙了,才会忘了……”
“你别跟我道歉行吗?”白烈一声喝住了长生已到嘴边的话。
其实他不是气长生,而是恨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资格接受你的歉意?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他甩了下手,衣服湿哒哒的贴在手臂上,“我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长生心里似堵了块大石头,“子行,你别这么想行吗?”
行吗?当然不行…
白烈的心态几近崩溃,哪里还听得进长生说什么,满心愤愤转为一时焦躁,“我求你,算我白烈求求你,先给我打盆水行吗?”
“好。”长生打了盆温水,回来时白烈已将身上湿了一半的衣服解开,缩着胳膊想要脱下去。
“我来帮你。”
“我说了!不用!”这一句,白烈近乎是喊出来的。
长生只好将水放在一边,又洗好一块面巾,转手递给几欲火山喷发的白烈。
白烈拿着面巾,将手臂擦了又擦,但似乎总觉得擦不干净。便一遍比一遍用力,似要将身上的一层皮搓下去一般。
“好了,子行……”长生见他胳膊都已被擦红,便上前抓住白烈的手,“已经够干净了,别再擦了。”
“呵……”白烈冷笑一声,手里的面巾直接掉在地上。他又拽住身上湿漉漉的被子,用力甩下床去。
长生依旧柔声细语,小心翼翼说道,“我先帮子行换衣服,然后再换床褥。”
白烈这次没再说话,只是眼神空洞的盯着房顶。
长生将胳膊伸到白烈脖子下,轻轻向上抬他的身体。
“啊!”白烈突然大叫一声,抬手死死抓住长生胳膊,“好疼!”
长生眼看着白烈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慌忙的将他又放回床上,“子行,哪疼?”
“啊……”白烈死死咬着牙,腰上像被生生折断一般,疼得他紧紧攥住床单,浑身倒出冷汗。
“子行?”长生见白烈疼得身子似都在抽搐,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哪里疼?你哪疼?别吓我啊。”
白烈此时只有倒抽凉气的份,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句,“腰……腰像断了一样……”
他在战场上受过很多伤,对疼痛的耐受力也远比一般人强得多。可今日长生才将他身子向上轻轻抬起,腰上便向折断的树枝,疼得天旋地转,昏天暗地。
“我去叫邓谦,你等我!”长生慌乱着便要向外跑。
“别!”白烈一把拉住长生,用力摇着头,眼中近乎露出哀求,“先别让他过来……我缓一会,缓一会就好了……”
白烈说完,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长生眼中红红的,他知道子行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此时狼狈的模样。而对于他一直维护的自尊心,长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先躺躺,我这就把屋子收拾好。”
白烈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那阵砸骨剜髓的痛意总算慢慢消散。他是常年病痛的人,但却从未如此疼过,疼得好像三魂七魄都已出了窍,只是眼睛一闭,登时就会死过去一般。
长生收拾好地上,看了看白烈,想着刚刚他那痛苦的模样,竟连碰他一下都会觉得心疼。可是床上的被褥都湿了,不将他抬走,怎么换新的?
长生:“以往给你换衣服时也如今日这般疼吗?”
经历了刚刚那么一下,白烈此时似已毫无力气,“没……”
“那是我刚刚碰到伤口了?”
白烈抬起手,“没事,现在不疼了,来帮我换下衣服好吗?”
长生依旧心有余悸,但还是点头答应。他这次动作很轻,只将白烈扶起一点,便将新衣服套在身上。
白烈这次没再喊叫,但腰上依旧传来分明的痛感。
“子行,现在还疼吗?我这就去叫……”
“把床单都换了。”白烈眉头微微皱着,言语中带出点不耐烦的味道。
长生没再说话,只好小心的俯身抱起他,转身安放在椅子上。“子行,你先靠在桌子边坐会,很快就好了。”
白烈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歪在桌子旁,他撑着扶手想立直身子,却发现自己这么做只会以一种更扭吧的姿态瘫在椅子上。
长生终于将床铺铺好,转过头去,白烈已扭成好几道弯堆在那。“好了,我抱你上床。”
也许因为紧张,也许因为忙碌,长生折腾出满身热汗。
抱起白烈时,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长生身上的热气迎面扑来。
白烈很懊恼,懊恼自己的一无是处。不过是小解这一点点事情,竟闹腾一上午。长生的汗水顺着脸颊落在他的衣服上,白烈看在眼里,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歉疚。
长生将白烈抱回床上,这才缓了口气,擦了下脸上的汗水。
他看到他这样……很心疼。
白烈喉结上下动了动,思来想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憋出句,“长生……谢谢你……”
长生楞了一下,擦汗的手都停顿在颌角边,“子行,你干嘛和我这般生分?”
“我就是该谢谢你的,怎么能扯到生分?”白烈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长生心中一阵酸楚,一来是因为心疼子行,二来…是他不想看到子行现在这个样子。
他这样让长生很心疼,说不出的疼。“子行,我去叫邓刺史,让他过来给你瞧瞧?”
点头,扭过脸,白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