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改制的奏章递上去还没个把月，朝中便掀起轩然大波。
人们从起初觉得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到后面变得开始人人自危。
官员考核，从各州县开始，慢慢向洛阳城推进。而考核的最终结果却不会立即公布，御史台会对受考核人暗中审查，最后再进行打分。
而另一方面，科举加考在全国铺开，只要有十位乡绅举荐，便可参与乡考。
大臣们起初以为这个考核只是流于形式，直到加考遍地开花，暗访不期而至，一时间，整个朝堂风声鹤唳。
坊间甚至开始流传，革职人员其实已经定下来，只等科举结束，新官上任替旧人。
所有官员似乎都被笼罩在灰色恐怖之中，而现今得到的结果便是，当朝大臣格外勤勉。这倒是让皇上收获到意外的欣慰。
这日下了早朝，皇上又将长生留了下来。
周延：“九弟，我特命御膳房备了些酒菜，今日陪朕饮上几杯吧。”
饮上几杯？看来今日圣上心情不错。
“九弟，幸好当初为兄听了你的意见，你看现在，朝中一片欣欣向荣！”周延满怀欣慰说道，“还真是出乎朕的意料了。”
长生微微低头叹了口气，“皇上，现在举国都因官员考核的事惴惴不安，大家此时还都在试探，也都在观望。所以才会将一身锋芒隐藏，将伶牙利爪收敛。一旦大范围开始革职，动了他们的根本…您觉得，他们还会如此勤勉吗？”
周延转身坐在桌前，刚刚一心窝子热乎劲，被长生两句话泼了冷水。他皱起眉头，“来，喝酒。”
长生端起酒杯，“臣弟不善饮酒，只能陪皇兄小酌几杯。”
“无碍…本来今天朕挺高兴的，还想和你商量商量人员录用的事。”周延饮了一杯，“前天李中丞刚来找过我，哭诉他们这帮老臣现今得不到朕的信任，说朕不懂得巩固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对待他们这帮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家伙，一点不手下留情。”
长生早就料到会如此，而且这种说辞会越来越多，越传越盛。
“那皇兄是如何答复的？”
“我能说什么啊？”周延一摊手，“再说，老中丞说得也不错，他们不是刚填完考核表吗？这就立刻找到朕这来了。”
“一碗水要端平，既然说了全员考核，谁都不能落下，包括这些老臣。” 长生顿了一下，“只是在考核标准上可以略微放松，而且我也正在和御史台章大夫商量此事。”
长生说到这，突然一皱眉，李中丞乃是御史台中资历最老的一位，章大夫定然会对他有所透露，既然已经知道考核制度会放松，为何还要跑到圣上面前哭诉？
“皇兄，李中丞可有提及其他？例如…他的大儿子。”
周延略回忆了一下，“嗯，昨日的确提了一次，说现在任尚书郎一职。”
长生这才悠悠说道，“李中丞的大儿子可真心不让他这位当爹的省心，前年在洛阳城因醉酒打死一名商贩，李中丞左右周旋，赔了不少银子，主家才同意不报官。而隔年李中丞又托人给他买了个尚书郎的位置做，只是…即便有了正经职位，他依旧每日饮酒作乐。”
周延听得直皱眉，但却也只听出其一。“买官？！岂有此理！但中丞此次前来找朕不是求他儿子的事呀，他是说他自己。”
长生叹了口气，就这脑袋，估计还没开窍。“他自己都说土已经埋到了脖子，再要这一官半职有何益处？”
周延思量了片刻，“哦，感情是要倚老卖老…想保着他大儿子？”
长生点了点头，“李尚书郎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这次一定在革名之列。”
周延叹了口气，似瘪了的茄子般丧气着说道，“中丞应是也想到了这点，方提前来跟朕打招呼啊。”
“但是…”长生面色阴沉，“朝中可不止一个‘李尚书郎’，皇兄若开了这个口，日后就更不好办了。”
“说得就是这样啊！”周延这才开始发愁，一杯接着一杯饮酒。
长生不语，坐在那硬生生陪了两刻钟。
“九弟…”周延喝得双颊绯红，舌头都打起了卷，“老臣的面子不能不给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长生对于周延怯懦的性格真是有些无语。“还请皇上能够顶住压力！”
“那…那朕就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九弟吧！”周延半醉着，借着酒力便说了出来，“一切都由九弟定夺！他们要找，就找你去！”
长生一下站起身，咬着牙施了个礼道，“皇兄喝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臣弟这就告辞。”
“唉唉，九弟别走！”周延一把拉住长生的衣服，“帮哥哥解解忧！你说，朕直接驳回他们的面子，太不好了！”
对，找个人当枪又做盾，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就这么定了！届时你把革职人员名单交予朕瞧瞧，朕信得过你！”周延自知这并非是件好差事，便忙又丢出颗甜枣，“人员任用朕也命你主管！”
周延虽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但小聪明还是有些的。他以往在朝堂中也有不少党羽和亲信，但在这件大事上，他宁愿相信毫无背景的长生。没有背景就意味着没有党羽，也不会建立自己的帮派。
若是打掉一个毒瘤，又招来一窝盘根错节的旁枝，那改不改革意义不大。所以，交给长生，事情不仅办的漂亮，最重要的是能让周延放心。
长生斜眼瞧了瞧周延，此中利害他早已衡量在心，事情是难办，但若能握住官员任用的利剑，那一定是他涉足朝堂最好的机会！
长生：“既然皇兄信得过，臣弟做就是了。”
“好！”周延一拍桌子，“朕，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