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烈得知龙吟马死在战场后，整个人似乎一下没了生气。以往和长生躺在一起看看书，两人还能就书里的章节讨论一番，现在几乎变成长生给他读睡前读物，有时一页还没念完，白烈那边便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长生将手里的书放下，今日似乎更夸张了，他还没读上三句，旁边的白烈便已将眼睛闭上，也不知是真睡假睡，反正明示暗示着让长生闭嘴。
长生起身走了出去，已到十一月，天气正是冷的时候，他紧了紧领口，想着再去端盆炭火，顺便看下药熬好了没。
走出院子时正巧碰到邓谦。
“又睡了？”邓谦看长生一脸阴沉，便上前问道。
“嗯。”长生呵出一口白汽，“总觉得他最近有些不对，一天下来和我都说不上五句话。”
“现在已经四个月了……”邓谦搓了搓手指，“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手上稍微有了些力气。”长生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不安。
北风夹着走砂，吹得人透心凉，两人在大营里走着，模样却比北风还要萧瑟。
“最近倒是打探到些消息，当年和我外公一同学师的还有一人，此人医术极高，只是十几年前便失去了消息。”
长生听到这话一下打起精神，“那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是吧？是不是人手不够？或是需要银两？你那里遇到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一定想办法解决。”
“这些都不是事。”这个消息他早在半月前便已得知，迟迟没有告诉长生就是怕他给予太多希望，“老先生毕竟年事过高，只怕十几年前便驾鹤仙去，所以你也别报太大希望。我呢，也会再继续寻找别的名医。”
“好。”长生嘴上说着好，但心里还是会因为这个消息而雀跃，“若真能医好，子行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沉闷了。”
“我知道，所以最近你多安抚他。”
漆黑的夜中多出一束光亮，长生觉得看到了希望。但噩耗却像是玩弄他的小丑，表面是笑着的，摘下面具却是哭丧着一张脸。邓谦和长生说完没几天，外面便传回了消息，已经证实，老先生早在十三年前便离世了。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样子，甚至变本加厉……
白烈开始抗拒吃药，抗拒进食，不和任何人交谈。
今日天空灰蒙蒙的，风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子阴冷劲。长生端着药碗，在门外站了好一会，鼓了好大勇气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子行，今日外面看着似乎要下雪。”长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温馨而阳光。
白烈侧头向窗外看了看，天色阴沉，倒是和他心情挺像。
“我扶你起来吃药吧？”
白烈没说话，将脸扭到另一边。
长生扶起白烈，白烈靠在他身上，因为腰、背都没力气，只要长生轻轻一动，白烈便会向一旁滑倒。
长生在他身后垫起厚厚一摞被子，这才将白烈安放回去，又忙在他身边支了个枕头，架在胳膊下，好将身子撑起。
白烈像是任人摆弄的木偶，此时歪扭着身子，面无表情的陷在一堆被子、枕头里。
“我来喂你喝药。”长生坐到床边。
白烈抬手挡了一下，“喝这东西有什么用？四个月了吧？我现在连坐都坐不住，说好的让我痊愈呢？”
这个话题，白烈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子行，再等等。”长生将药碗放在床头，“可能再恢复个把月，就会好了呢？”
白烈心里明镜一样，好？怕是不可能了。
外面洋洋洒洒飘起了雪，地面一转眼便白了一层。
“子行，你好久没出过门了，不如我带你出去看看雪景？”
“不去。”白烈将腋下架着他身子的枕头一丢，整个人歪斜着倒了下去，“你出去吧。”
“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带你出去透透气。”长生觉得白烈在屋子里闷了太久，他以前是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现在困在床榻上竟然已有四个月。
长生没理会白烈的拒绝，掀开被子开始帮他穿裤子衣袜。
白烈一把抓住长生的手，“我说了，我不出去！你没到还是没听懂？！”
“我听到了，也听懂了。但是子行，日子不是还要继续吗？你每天如此沉闷，我看着心里也不好过。”长生抱起白烈，在他身上套了件棉衣，“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吗？”
向前看？可自己前面已经一眼望到了头，还有什么可看的？
白烈又挣扎了几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纯力量抗衡，长生一只手便能轻松将他制伏。
打开屋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冲得白烈喘不上气。他被包成了个大粽子，被长生安在轮椅上推了出来。
“外面的空气是不是特别好？”长生在白烈耳边轻声问道。
两人就在屋檐下，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白烈小心的深吸了口气，凉凉的，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些许。他翻过掌心，将手伸出屋檐下。雪花坠落，瞬间在指尖化作一滴清水。
长生凑到他面前，“是不是出来坐坐挺好的？”他每句话都问的小心翼翼，生怕那个不小心惹得子行不快。
白烈将手收了回来，目光投向远方，但却没有回答长生。
“作为回报，回去以后把那碗药乖乖喝了。”
白烈皱了下眉，将自己冰冷的指尖收回掌心里。长生忙蹲下身，捧起白烈的手，喝出一口热气。
两人在外面看着雪花慢慢将这个天地都染成银白。
“推我回去！”白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抽回手便要摇动轮子。
“怎么了？不再坐会吗？”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要回去就要回去呢？
白烈的神色变得慌乱起来，“我要回去！快推我回去！”他用力一推轮子，人直接向前扑了出去，还好长生一把推住他的胸口。
“你别急，我这就推你回去。”长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白烈神色，一定是件非常紧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