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那日的争吵并没得出什么结果，最后依旧各执一词，自认自的理。只是白烈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而且脾气越发暴躁。
长生坐在床边，帮白烈按摩身子。自从那日白烈说完身上疼，他按摩的便越发勤了起来。
“子行，这里疼不疼？”长生轻轻揉着白烈腿上的旧伤，低头问道。
白烈闭着眼，手中暗暗攥着被角，但却面容平静，似睡着了一般。
“那这呢？”长生将手移到了腰上。
白烈皱了下眉，又急忙变回面无表情。
长生知道他定是疼了，“要是疼就说话，你这样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哪里能碰哪里不能。”
白烈抬手将衣服拽了下去，“哪都疼，哪都别碰。”
长生怔了一下，跪在床边看着白烈的背影发呆。最后帮他拉起被子，“那就喝药吧。”
他端来药碗，盛了一汤匙，递到白烈嘴边。
白烈却突然抬手，一碗滚烫的药汤，泼了长生满脸满衣服，烫得他倒抽凉气，而白烈却看都没看一眼。
“我。。我再去给你熬一碗。”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长生推门走出去，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邓谦正巧在外面碾药沫，看到长生衣服上一滩棕黄，还带着点药渣子，“又都泼你身上了？”
“哦…”
“怎么不去换件衣服？”邓谦拍了拍手上的药沫子站起身。
“没准一会再招呼我一碗呢。”
邓谦本是想笑的，但看长生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便憋了回去，“我去和他说说。”
长生将药炉放在火上，“劝你还是别去了，他现在心情不好。”
“咱俩不一样，我去教育教育他。”说完，便信心满满的走了。
“子行，你怎么能这样对长生呢？”邓谦刚推开屋门，连白烈的影还没看到呢，就开始埋怨了起来，“人家天天照顾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也总得给点好脸色不是？”
白烈向门口瞥了一眼，没说话。
“你说人家长生哪点做的不和你心意了？”他抱着打抱不平的架势，翘着二郎腿坐到白烈面前。
“就是太合心意，就是做的太好了。”白烈指了指背后，“扶我起来坐会吧。”
邓谦将白烈身后垫起一摞被子，“你天天看他那样，不觉得可怜吗？”
白烈扯了下嘴角，“那你看我这样，不觉得可怜吗？”
邓谦被堵的说不出话，别别扭扭将自己的二郎腿收了起来。
“我十几岁那会也是你救了我，但现在不一样。”白烈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边滑倒，他忙用手撑住。“你看到了，我现在这样。就算好好活着，能活几年？到头来就是活受罪。”
白烈拽过旁边的枕头靠在身侧，“其实前段时间，我腿上的旧伤挺严重的。我也想过，要真的在站不起来，就那样也行。至少我什么都能自己做，在长生身边也不至于太过累赘。可现在…却连床都下不去。”
邓谦：“那你也不能往死路上想啊！一切都会有转机的，你看…以前你不是也觉得毫无希望了吗？可后来一切都好了。”
白烈：“以前？以前的白烈已经死了…”
邓谦一肝言辞此时被白烈堵得水泄不通，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出去吧，以后少来。”白烈顿了顿，“告诉长生也少来。”说完，眼睛一闭，任邓谦在他床边绕了好几圈，都没睁眼理一下。
邓谦灰头土脸的走了回去，长生看到后自然明了一切，“都和你说了，他心情不好。”
“我也挺佩服你的，你是怎么能受得了呢？”
长生一边看着药，一边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因为喜欢，当然不止是喜欢，还因为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比我还不好过。”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近没有战事，眼看着又到了年根，三个将领天天都忙活着煮药、吃药，大营里涣散了好一阵子。
长生端着药碗回房间时，居然看到门口守卫站在那打瞌睡。但碍于满身药汤药渣，他没去训斥那名守卫。他也没心思训斥别人，自己每天全部精力都耗在如何让白烈能听话，能好好吃药上了，真没什么力气再去顾及其他。
长生进门时，白烈已经歪坐在床上睡着了。勉强叫坐吧，看着更像是把肚子窝了回来。这么睡着了哪能舒服？长生轻轻抱起白烈，白烈迷糊着呻吟了两声，接着用力抓被子。
看来他疼得都变成条件反射了，长生没急着让白烈躺下，而是将他拥到自己怀里，抬手在腰上揉了几下。
白烈被冲了一鼻子药味，还以为长生趁他睡着了给他灌药呢。一睁眼，才看到自己像只赖猫一样趴在他肩头上。
抬手，推开。白烈又躺了回去，眼前还是万年不变的屋顶，这让他厌倦。
长生曾经问过邓谦，要是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活多久。邓谦说，照白烈这样，能活几个月，因为身边有他，不管是灌还是哄，总能吃进去些。
但长生现在觉得，邓谦的话可能有些不保准。因为自己现在灌不进去，也哄不进去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都心里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以前长生还会报告一声，“子行，喝药了。”“子行，吃饭了。”“子行，喝点水。”现在连这三句都省了，长生拿起什么碗算什么碗，反正最终结果都一样，摔个满地。
长生端起碗，吹了吹，送到白烈嘴边，原来是药。白烈现在闻到这个味想吐，真想吐，胃里都跟着直翻腾，只是胃里没东西，要不他一定能吐个满床。
扭过头，抬起手推开。
两人每天都像打太极一样，这种动作怎么也得比划上几十次。
长生：“好歹喝两勺，你最近腰疼的厉害，就是因为没按时吃药。”
白烈心说，好像你是我一样，我按时吃药时，他也一样疼。
但最后长生还是扶着白烈的脸，将那勺药灌了进去。只是白烈真的好想吐，被迫喝进一口后，便更想吐了。
白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胃抽了一下，与此同时似乎牵着整个身子都跟着抽了一下。这种感觉挺特别的，五个月以来，第一次靠自己能力动了一下，但代价却是一口苦汤涌上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