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和聂志清别了款待他们的郡守，那郡守一路风风光光将二人送出城，可还没走出多远，一名驿差便追了上来。
驿差：“西域急件！送九殿下亲启！”
长生怔了一下，立刻下马，露出少有的焦燥，“可是义父的信件？”
驿差跪地，双手奉上，“虎啸营白将军急讯。”
长生接了过来，心中杂乱的敲出一阵鼓点，难不成义父有什么事？他慌忙拆开信封，不知什么东西随风徐徐飘落在地上。长生弯腰拾起，原是朵淡粉色的小野花，还带着枯绿的枝干。
“知道你在江南赏尽无限风光，却依旧想将我看到的第一抹春色与你共享。义父：白烈”
长生那原本绷得死紧的脸一下被信中这寥寥数笔逗笑，他将干枯的野花在手中看了又看，转而满目柔情。
义父何时如此懂得“情调”二字？
聂志清见长生刚刚神色慌张，也忙凑了过来，“可是西域有什么紧急战况？”
长生将信件和小花收好，淡然一笑，“没有，只是西域春色紧急。”
聂志清提了下眉毛，“哈？”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父子俩对话都是用的暗语吧？
“走吧，赶路要紧。”长生上马，一扫往日阴沉，破天荒的一路笑颜。
此去南夷，路途漫长，长生和聂志清故意绕开官道，省却了沿途诸多款待，却得以看遍各地风土人情。
赏了美景也看得破落，尝过温情也品得冷暖。
原来这世间真是天大地大，没见过的、没经历的还有如此之多。
南夷边塞与西域不同，到处丛林，气候湿热。
长生初到益州大营时便病了一场，几年未复发的旧疾如同南夷夏季的潮热，一发不可收拾。胸口憋痛、咳嗽、四肢无力……
这让长生想起自己在将军府时生病的日子，义父一碗牛肉面，惹得他吐了好几个时辰。可此时想来，真的好怀念那碗牛肉面啊。
“咳咳……”
“九殿下，您病着就别再看书了。”聂志清端来一碗汤药，“我爹也真是的，非要把这一大堆兵书全都堆给你……要我说，这其中都大同小异，父亲以前也让我看过，没什么益处。”
长生放下笔，“大型战役的攻防万变不离其宗……”他气息很弱，“可是只要有些许调整，却能左右整个战事。何时投石，何时放火炮，何时突围，些许偏差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战场上就是在抢先机，这先机如何抢？咳咳……就是看你如何运用手中的兵与器。”
聂志清对长生说的这些不大感兴趣，他眼睛一斜，“要我说，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养好，你若还这般不知节制，我可要……告诉大将军了。”
“万万不可！”长生急得又咳了起来。
聂志清忙上前捶背，“哎呦，我就是说说，你也别急啊。”
“义父在西域每日已是事务缠身，我与他相距甚远，怎能再让他忧心？”长生忍着胸口的憋闷，“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只是益州湿热，体内热气爆发却积存着散不出去罢了。”
聂志清不知长生自幼中毒之事，以前也从未见他病过，如今长生只是干咳，在他看来应无大碍，便信了长生的话。
益州的夜晚潮热到让长生难以入眠，加之胸口憋闷，抽着鞭子似的一下下疼着。他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便摸出义父给他的鸣琴。
小小的木盒子棱角已被磨光，上好发条似乎有几个音也变了味道，但这鸣琴奏出的曲子却始终让长生觉得心中平静，让他觉得自己离义父很近。
一别已是半载有余，两人期间通过几次信件，说得都是些近况，报的也尽是平安。
这半年来，南疆边境与靡莫有过一次小战役，还与夜郎交战两次。这三次战役长生也都参与其中，从部署到作战。
他也和白烈提起过，白烈只是回信大加赞赏，那语气，和邓将军一模一样。
“咳咳……”长生回想起自己记忆中义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向上微微翘着。
他们在信中讨论过战术，说过天气，讲过趣闻，只是两人都再也未提及过长生对白烈的感情之事，真的就如从没发生一般。可长生却将这份情谊装在心里，越久越沉。
鸣琴的曲子骤然停了，窗外虫鸣声越发响了起来。
长生捂着胸口起身，走到窗边向山下望去。这里就是生育自己母妃的土地，只是曾经的户佤族早已收入大梁。儿时长生经常会梦到自己来到母妃的故乡，想着自己会去寻找她留下的痕迹。
可此时身在其中，他更想做的却是让边塞安宁、百姓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