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顶着鹅毛大雪，急匆匆向肃王府走去。
最近白烈一直住在他的府邸，王府里请了十几位各地名医，天天为白烈诊脉开药，只是他却丝毫不见好转。入冬后天气又越发凉了起来，旧疾反倒越来越重。
雪丝毫不见停的意思，白烈在长生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拄在手中的龙纹杖都快敲出一阵鼓点了。
“这么晚叫他进宫到底所谓何事？二更已过，怎么还不见回来？”
屋内炭火盆散发着余温，长生走前命童羽端过来的，几个时辰已过，此时盆内木炭已烧成一堆灰烬。
白烈眼看院子里的雪越积越厚，而他心中牵挂之火亦越烧越旺。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白烈将手杖丢到墙角，抓起件黑色斗篷，便向外走去。
夜已深，洛阳城内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雪花簌簌落下，伴着不绝于耳的风声。白烈骑着龙吟马，向皇宫方向走去。
可究竟去干吗，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靠长生近一分，自己便能安心一分吧。
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白烈忙循声望去，隔着飘落的雪花，一人正骑着马，在路上飞驰。
“长生！”不会认错，这个人的身影就算再远、再模糊，也不会认错！
白烈甩了下缰绳，迎着长生走了过去。
“吁”长生喝了一声，因为路滑，胯下的马倒了好几步才停在白烈面前。
“子行，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长生，夜这么深，你怎么才回来？”
两人说完，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任风雪再大，你未归家，我心亦在你的身上。任冬夜再寒，你在之处，无论道路有多崎岖难行，那，便是我前进的方向。
二人心悦至此，今生再无憾事！
“长生，到我马上来吧，路太滑，你的马不安全。”
长生略迟疑了一下，却没说话，只是翻身下马。白烈将身子向后挪了挪，腾出身前位置，可长生却扶着白烈的腰，坐在了他身后。
“你怎么坐到我后面去了？”白烈微微侧头，长长的睫毛上挂起一层淡霜。
长生敞开自己的斗篷，一手将白烈揽入怀中，另只手抓住缰绳。“冷不冷？”三个字，温柔至极，吹进白烈心里。
他笑了笑，“急得我出了一脊背汗，哪里会冷？”
“今夜起风了，以后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出门。”白烈的旧伤受不得冷风，以前不注意，现今才会这般严重。
白烈似没听到般，“长生，皇上叫你到底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有人给他写了封密报，检举朝中四殿下余党。”
白烈惊得提了下眉，“余党？都快抓干净了，还有哪门子余党？”
“是啊，所以我建议皇上招贤纳士，并清理朝中无用之人。”
白烈皱了下眉，思忖片刻方说道，“这种事，你别管。”
长生叹了口气，“怎能不管？我也想好了，准备同几名大臣联名上书。”
“招贤那是尚书台的事，举荐也好，科举也罢，这个你不必插手。管理现今任职官员，那是御史台的事，跟你个亲王更没有关系了！”白烈说着说着便来了火气，“总是这般不知轻重！”
长生在白烈耳边轻声笑了笑，“怎么？担心我啊？”
白烈又气又急，长生的大披风此时像火炉般烧着他，他用力推开长生的手，“废话！当朝之人，连皇上都要左右衡量三分，哪是你想清便清？这些惹火烧身的事，你能不能少做点？”
“可顽疾不清，怎能痊愈？”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肃王府门前。
长生翻身下马，把缰绳套在了拴马石上。“事情总归需要有人去做，我也不能因为怕涉险便闭口不言。”
白烈也下了马，一手扶在拴马石上，“那帮人你惹不起。”
“子行，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此事我心意已决。”
白烈气得攥了下拳，“我让你留在朝堂施展抱负，是让你到处树敌吗？你可以先将河渠修好，再去做一些其他的政绩，干嘛还没立住脚就想着拔别人的根？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放不放过又能怎样？新帝继位，此时不动怕是今后也再动不得了！”长生的情绪也开始波动。
“动与不动那是皇上的事！”白烈气得一甩手，“我不许你递折子！”
长生捏住拳，指尖狠狠扣在掌心里，“反正……我心意已决！”
“你！”说不通，两人一遇到事情便是说不通。
白烈气得再一次想揍长生一顿。
他所说的都是为了长生好，他也知道现今朝堂养着一大群酒囊饭袋，但这群人背景强大到白烈都不敢招惹，更何况是长生？而且一个折子递上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长生：“我们先回去，好吗？”
大风卷起一层雪，迎着面便吹了过来。白烈没言语，两条腿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迈出一步，险些没站稳。
长生忙上前托住白烈的腰，又擎住他一条胳膊。
“躲开！”白烈虽嘴上这般说着，可却并没拒绝长生。两腿都如灌了铅般，又硬又沉，只能压着长生的手，吃力向前挪着步子。
长生见白烈这般，刚刚顶嘴的犟劲瞬间烟消云散，化作说也说不出的心疼，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子行……最近感觉可有些好转？”
雪越下越厚，白烈拖着步子，靴子已被雪水洇湿。一片白芒的雪地上，一边是长生干净的脚印，一边是两道拖拽出的痕迹。
“又不是仙药，哪一下就能好？其实，就是冬天闹得，往年在西域不也是这般？甚至比这还要严重，但等一开春便都好了。”白烈定在原地，缓了口气，“只要你不气我啊，比仙丹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