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混乱过后，天空也随之开始放晴。雪下了一个时辰，似乎就是为了来应景。
白烈将长生送回了肃王府，在王府后门的小路上找到了长生的马。
太医过来诊脉，又开了些醒神的药，“殿下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服药后睡上半日即可无恙，还请大将军放心。”
白烈送走了太医，并未急着询问长生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帮他打了盆热水，好好擦洗一番。“先睡一会，什么都别想。”
长生此时已是神思无力，点了点头，便昏睡过去。
白烈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着屋顶开始发呆。今日之事，远比给他一刀来得痛苦得多。不仅暗箭伤人，并且一招命中要害…只怕长生苦心积累的种种，都在今早这场闹剧后化作泡影。
而今早自己私自动兵……想来也会被心怀不轨的小人抓住把柄。
呵，还真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可对方究竟是谁，自己和长生之事也只有身边交往密切的人知晓，他们又是如何敢认定此事？如若只是捕风捉影，又怎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白烈深深叹了口气，名高引谤，树大招风，谁都逃不过这个理，更何况长生初出茅庐便将朝中老臣得罪个遍。今后道路如何，说白了，只能看皇上的态度。
长生睡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才勉强坐起身，好歹算醒了过来。
白烈坐在床边，眼中满是关切，“怎么样？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长生却沉了眸子，哑声说道，“子行，是我连累你了……”此时他对白烈只有愧疚，因为自己自私的爱，给对方造成了困扰，而这份爱也让他身陷泥潭。
“傻瓜。”白烈将他揽在怀中，“你若也这样想，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长生微微闭上眼，今早的一幕幕让他打心底发寒。自尊心的践踏，比任何武器都要来得锋利，虽伤人无形，却久久难愈。
白烈见长生似已清醒，便问道，“今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何人指使？”
长生摇了摇头，“我今早出门，还没走出小巷子，马便被人绊倒了，接着两侧房顶一下冲出二十几个黑衣人，撒了不知什么粉末，我便瞬间四肢无力，头脑发晕。等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已被他们装在囚车里……”
长生清楚的记得，那人在他身边一边敲锣，一边高声喊着，“大家快来看看！这位是肃王殿下，与当朝虎啸营大将军白烈有断袖之癖！街上的男人都小心些，保不齐他一眼就看中了谁！”
长生想要挣脱手上的枷锁，可怎奈药力未过，一切都只是徒劳。“唔……啊……”他想要开口解释，自己并非那人口中的怪物，可嘴里却被塞得满满的，连点声音都发不出。
“恶心！”街边的人们开始不断向他身上丢烂菜，“长得就像个小白脸！呸！”“你可别看我！我是有妻儿家室的！”“怎会有男人喜欢男人？真是伤风败俗！”
一句句，一声声，都如一柄刀子，割在长生身上。
我喜欢一个人，错了吗？又碍着你们何事？
长生从没想过，他与白烈的事会让这么多人反感。他曾经甚至天真的以为，如若大家知晓，都会像邓谦一样，衷心祝福他们。
可哪曾想，他们变成了人们唾弃的对象，让人觉得恶心的怪物……
“别多想了，不如和皇上说说，过完年便去灵石镇吧。”白烈捋着他的发丝，小心翼翼的轻柔，“治水的事拖了这么久，也该去做了。再说，换个环境，时间久了，大家也便忘了。”
“那你我呢？”长生抓住白烈的手，似要将他捏紧自己掌心里，虽满面疲惫却又强露出个谨小慎微的笑意。他怕，怕白烈因为这件事和自己划清界限。“子行，此事是我牵扯你，让众人唾弃……我知道，以前自己做事没分寸，太过高调……”
“长生……”白烈心疼这样的他，明明自己已是满身伤痕累累，却还要强颜欢笑去慰藉别人。“我早便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有抵挡万人的勇气，又怎配喜欢上这样一个你？”
长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细细想来，白烈也许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也早就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所以当一切席卷而来时，他反倒格外冷静。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哪怕自己讲外表伪装的再成熟老练，目光总会受到限制，想法也总是会显得天真。
“别多想了，反正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如就随他去吧。”白烈对这件事倒没什么感觉，以后和下属相处时保持距离，注意分寸便好。可长生……
“咚咚咚”童羽在外扣门，“皇上身边的徐常侍传话，说让殿下去趟宫里，有话要问。”
皇上宣见？二人相视一眼，看来今早的事应该已经传进了宫里。
“好，我这就去。”
童羽：“另外，也宣了大将军。”
两个人的事，一起去倒也不足为奇。可皇上要问什么，他们还不知道。而且刑部也没传来消息，不知从那二十几个黑衣人身上审出什么没有。
两人随着徐常侍入了宫，到皇宫时天色已黑，朱红的宫墙像涂了层黑墨，压抑而冗长。徐常侍提了一盏琉璃灯，灯影绰绰，晃悠着在前引路。
那路望不到头，看不清尾……
“这边请。”徐常侍一转弯，带着二人来到了皇上的寝宫外。“二位稍候，我去通禀一声。”
屋子里似乎还有女眷，透过灯光映出二人嬉笑的身影，白烈和长生忙将头低了下去。
不多时徐常侍走了出来，“皇上宣肃王殿下觐见，烦白大将军再稍等片刻。”
两个人一起叫过来，为何却要一个一个见？
长生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好让自己头脑再清醒几分，幽幽看了白烈一眼，抬脚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