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请了一大帮道士，从二十九开始便在望江楼的天台上做法，并一帮小道士每天在宫内绕着念咒。说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但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在驱鬼…
童羽这几日天天在长生面前念叨今年过年无趣，没有唱戏的，没有烟花，连宫里的宴席也都省了。
长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不爱热闹，每年就算有这些，也不会去参加。
按说他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再安静，对于好玩的也还是有兴趣的。只是每每参加这些宴请便会遇到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殿下公主，他是个没了娘的，或者说他的生母被扣上大梁反贼的名头。人们看到他都会避而远之，与其讨个没趣，还不如压根不见。
所以这个年，长生倒是过得格外舒服。
屋门“叩叩”响了两声，一个丫鬟进来施礼道，“九殿下，娘娘请您过去和她用晚膳。”
今天除夕夜，就算长生对自己这个继母再疏远，一起吃个“团圆”饭也是应该的。“好，我这就过去。”
长生提了口气，向慈安娘娘的房间走去，好像每走一步都需要下很大决心一样。
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慈安娘娘知道有关他母后的事情，而且是一切事情，只是她不说而已。但对于这种沉默，长生是不理解的，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一块郁结。
推开门，一惯的檀香气，一惯慈安娘娘的笑脸。
“长生，快过来，今天我特意做了你喜欢的桂花酿圆子，快尝尝。”慈安娘娘亲自盛了一碗，端到长生面前。
长生喝了一匙，“谢…慈安娘娘。”
虽然慈安是他的继母，但按照规矩长生也应喊她一声娘，可是这么多年来，长生却只喊她的封号。
慈安：“快喝吧，眼看又长了一岁。我最近听先生说你读书很用功，写的文章也有建树，皇上看了也连连称赞呢。”
长生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险些掉在桌上。皇上，他的父皇…却又是赐死他母妃的人…多么讽刺。
慈安看到长生神色稍有不对，她知道这个孩子一向心思太重，便忙堆上笑脸。“来，多吃点菜。”
长生却放下筷子，“慈安娘娘，我听宫里一些老太监、宫女说过，早年您和我母妃关系很好。母妃是从南…南夷之地过来的，到了这里生活多有不适，只有娘娘您一人和她走得较近。”
老生常谈，他们这对母子俩的对话，似乎总是围绕在这个问题上。
慈安：“嗯，你母亲人很好。”
长生：“即是关系很好，很多事情，娘娘该是知道的。”
长生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他一句句说着，竟给慈安娘娘带来一种压迫之感。
慈安：“你娘她…说是与原来的户佤族还有所联系…所以…”
长生暗暗压制着自己，沉声说道“我不是想听这些，这些我都知道。”
慈安娘娘神色闪躲，“你还是个孩子…长生，我不想看着你一直背负着这件事走不出来。身为是皇子，你该做的事有很多…”
长生按住心头的一口气，“皇子？我长了这么大…父皇可来看过我一次？”
慈安娘娘神色一沉，她是个不得宠的妃子，长生是个随意丢给她的养子。这徐宁宫在外人眼里怕早就是座冷宫了…“你父皇政务繁忙…”
“繁忙？怕是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母妃，一想到母妃便觉得愧疚吧？！”长生神色悲凉，“我母妃…是被他逼死的…”
慈安娘娘猛然起身，“这些话可是你能说的？！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这种话不可再对任何人再次说起！”
“你看看外面！”长生也兀然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随之“咚”得一声倒地，“外面道士起坛做法，做什么法？为何做法？只怕是这宫中怨气太重，是这大梁冤魂太多了吧？！”
“啪”响响得一声耳光打在长生脸上，“你！给我住口！”慈安娘娘几步来到长生面前，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不想活了吗？！”
长生被打得耳边“嗡嗡”作响，“是皇上…听了小人谗言！才杀了我母妃！是不是？！”
慈安娘娘的手微微抖着，她默不作声。
“告诉我，求您，告诉我是谁！”长生两眼发红。
慈安娘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
“你骗人！”长生用力将桌子掀翻，盘碗炸裂之声如扎到心尖上一般，听得人汗毛乍立。
“周洵！”慈安娘娘破声喊出长生的大名，“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再说，事情已逾多年，哪里还能考证？！你担得起吗？你还只是个孩子！！”
长生已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不用你为我好！我只要知道！知道真相！”
慈安娘娘弯身捡起一块盘子碎片，“那你直接杀了我吧…”
长生瞪着眼，她知道，她一定知道…可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噗”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浪冲破喉咙，长生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胸口瞬间如炸裂一般，难以截制的痛感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耳边突然响起母妃的声音，远远的在叫着他的名字，那么不真切。
“娘…”长生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