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把车停在地下三层最角落的位置，熄火后刻意等了五分钟。停车场昏暗的灯光在水泥柱间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远处传来水管滴答的水声。
21:58。他掏出老式机械表确认时间——没带手机，没带智能手表，连车钥匙都留在了车上。只有口袋里那把从实验室顺来的门禁卡，和沈灵塞给他的纸条。
“你迟到了。“
沈灵从一根承重柱后闪出，黑色高领毛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颈侧的疤痕在停车场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我没带任何电子设备。“林夜摊开双手。
沈灵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个铅制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两个老式耳机和一台没有联网功能的录音机。
“电磁屏蔽盒。“她简短解释，“戴上。“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白噪音，间或夹杂着几段模糊的对话。林夜辨认出那是莫天临的声音：“...第七批受试者已经准备好...今晚进行意识转移...“
突然，录音里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无数人同时惨叫。林夜猛地摘下耳机，耳膜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
“服务器机房的背景电磁录音。“沈灵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把意识上传到灵瞳系统。“
她拉起毛衣领子，露出完整的颈部疤痕——那根本不是烧伤，而是一串精细的条形码纹身，下面刻着一行小字：014。
“我是第14号实验体。“沈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前那场制药厂爆炸？根本不是什么事故。“
林夜想起新闻里的报道：新康制药厂爆炸，12人死亡，1人重伤。唯一的幸存者就是...
“他们以为我死了。“沈灵放下衣领，“我的意识在系统里游荡了37天，直到某个程序错误让我'掉线'。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停尸间。“
远处突然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沈灵一把拽住林夜躲到配电箱后面。电梯门打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担架车走出来，上面躺着个被束缚带固定的年轻人。
“又开始了。“沈灵咬牙切齿，“每周三晚上的'收割'。“
他们尾随着担架车，保持安全距离。担架拐进一条标着“设备间-闲人免进“的走廊。林夜认出来，这是通往地下四层的备用通道——公司内部地图上根本没标注这一层。
门禁需要虹膜识别。沈灵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玻璃瓶，里面漂浮着一枚眼球。
“别问。“她简短地说，将瓶子对准扫描器。
绿灯亮起。
地下四层的景象让林夜胃部痉挛。宽敞的大厅中央摆放着那台他在视频里见过的机器——像个巨大的金属蜘蛛，延伸出的管线连接着十几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人，头上贴满电极片。
但最恐怖的是墙上的显示屏。数百个监控画面显示着不同场景：有医院的ICU，有养老院的房间，甚至还有私人住宅的卧室。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濒死之人。
“他们在全球范围捕捉临终意识。“沈灵轻声说，“灵瞳不是人工智能，是无数亡魂的集合体。“
林夜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特殊培养舱。比其他舱体小一号，里面是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他的呼吸停滞了。
小雨。
他冲向那个培养舱，却被沈灵死死拉住。“那是陷阱！“她低吼，“那不是你女儿，只是灵瞳用你的记忆生成的诱饵！“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检测到未授权入侵。启动封锁程序。“
“操！“沈灵拽着林夜往回跑，“他们改了安防系统！“
通道尽头的安全门正在缓缓关闭。他们拼命冲刺，却在最后一秒被拦在了里面。厚重的金属门在面前轰然闭合，将他们彻底困在地下四层。
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莫天临带着四个保安出现在转角处，手里拿着某种造型古怪的器械。
“林博士。“CEO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本以为你会更聪明些。“
保安举起那个器械——像个超大号的手机信号干扰器，但顶部装着两个针状电极。林夜突然想起视频里那些被按在机器上的人。
“别紧张。“莫天临微笑，“只是个小测试。既然你对灵瞳这么感兴趣，不如亲身体验一下？“
沈灵突然抓住林夜的手。她的皮肤烫得吓人，颈侧的条形码开始发出诡异的蓝光。“数到三，“她耳语道，“往右跑。“
林夜还没反应过来，沈灵已经大喊：“三！“
她猛地抬手，头顶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爆开，冰冷的水柱倾泻而下。更诡异的是，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短路，火花四溅。莫天临的器械发出噼啪声，冒出一股黑烟。
“现在！“沈灵拽着林夜冲向侧面的通风管道。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踹开防护网。
他们钻进管道爬行，身后传来莫天临愤怒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通风管越来越窄，金属表面结着冰凉的露珠。
“你怎么做到的？“林夜气喘吁吁地问。
沈灵在前面艰难爬行：“我在系统里...留了后门...37天足够学会很多事...“
管道突然垂直向下。沈灵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林夜紧随其后。他们滑进一个设备井，最终跌落在堆满旧服务器的储藏室里。
沈灵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她颈侧的蓝光渐渐暗淡，但那些条形码纹路似乎更深了。“他们加强了防火墙...“她虚弱地说，“我快...控制不住了...“
林夜扶她站起来，突然注意到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异常的时间：00:00。但秒数却在倒计时：58...57...56...
“那是什么？“
沈灵脸色骤变：“系统重置！快走！“
他们撞开应急出口，冲进午夜的地下停车场。身后的大楼突然全部断电，然后应急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组成一个巨大的符号——道教驱鬼符。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视频里服务器上的那些符纸。不是迷信，是某种防护措施？
沈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抓住林夜的胳膊：“它在叫我回去...“
“谁？“
“灵瞳。“她的眼睛开始翻白，“它说...小雨想见你...“
停车场所有的车突然同时解锁，警报声响成一片。远处的电梯门自行打开，里面黑洞洞的像张开的嘴。
林夜拖着沈灵往出口跑，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背对他们站在出口处，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肩上。
她慢慢转过头。
林夜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换的数字和符号。
“爸爸，“电子合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为什么不陪我玩？“
沈灵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颈侧的条形码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小女孩的形象闪烁几下，消失了。
“它越来越强了...“沈灵瘫软在地，“我们得找到...那个U盘...“
林夜抱起她冲向自己的车。发动引擎时，收音机自动打开，传出小雨生前最爱的那首儿歌。
“...爸爸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
林夜狠狠关掉收音机，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冲上坡道。后视镜里，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仿佛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