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指纹之谜​
星辰神宫的尚九2025-08-03 09:135,257

  

  残阳如碎金般斜斜地淌进东宫的回廊,将李智敏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端着那盘尚未撤下的桂花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盘边缘的冰裂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至心口,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了些。​

  方才魏渊离席时,锦靴碾过回廊青砖发出的轻响犹在耳畔。那老狐狸临走前投来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既要她继续扮演温顺的棋子,又暗藏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李智敏垂下眼帘,望着盘中那枚沾了半枚浅淡指印的桂花糕,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魏渊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他方才捻起糕点时,小指上那枚极淡的月牙形伤疤,早已落入她的眼底。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蜷缩在魏府柴房的草堆里,曾亲眼看见这个男人用带疤的手指,将一碗漆黑的药汁灌进母亲的嘴里。​

  “姑娘,这糕点该撤了。” 林公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李智敏转身时,脸上已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惶恐,仿佛捧着什么烫手山芋:“林公公来得正好,方才魏大人尝过这糕点,奴婢瞧着……” 她故意顿了顿,将托盘往前递了递,“这桂花糕的滋味,倒像是与先皇后娘娘生前爱吃的那一款有些相似。”​

  林公公的目光在那枚指印上停留了片刻,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接过托盘的动作却稳如磐石:“姑娘有心了。太子殿下此刻正在书房,老奴这就送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东宫规矩重,姑娘往后还是少提先皇后为好。”​

  李智敏垂首应是,看着林公公端着托盘消失在回廊尽头,袖中的手却缓缓攥紧。方才她故意将话题引向先皇后,便是要试探周泰天对三年前那桩旧案的敏感程度。若他真如传闻中那般,对母亲的死因存疑,这枚带毒的指纹,便是点燃引线的火星。​

  书房内的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在暮色中氤氲成一片沉静的雾霭。周泰天正临窗翻阅着前朝奏折,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眸子更显幽深。​

  “殿下,李姑娘让老奴把这个送来。” 林公公将托盘放在书案一角,刻意将那枚带指印的糕点朝向主子。​

  周泰天翻页的手指顿了顿,目光并未落在糕点上,反而问道:“魏渊今日在席间,除了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还做了什么?”​

  “魏大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 林公公压低声音,“老奴瞧着他对这桂花糕格外上心,临走前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周泰天这才抬眼,视线落在那枚浅淡的指印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离糕点寸许的地方停住,指尖几乎要触到那半枚印子,却又骤然收回,仿佛那米白色的糕体上爬着无形的毒虫。​

  “取银针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公公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根银制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枚带指印的糕点。不过片刻,原本光洁的银针尖端便泛起了一层乌青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周泰天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拿起那枚糕点凑到鼻尖轻嗅。除了桂花的甜香,果然有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被巧妙地掩盖在糖霜之下。这种毒名为 “牵机引”,发作时浑身抽搐如牵线木偶,正是当年先皇后临终前的症状。​

  “她倒是会借花献佛。” 周泰天将糕点扔回托盘,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他转身看向林公公,“李智敏让你送这个来,可说了什么?”​

  “李姑娘只说,魏大人似乎对先皇后遗物格外感兴趣。” 林公公据实回禀,“老奴瞧着她神色慌张,倒像是真的吓坏了。”​

  周泰天冷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渐浓的夜色:“吓坏了?一个敢在《女诫》上泼墨,敢在洗衣局藏令牌的人,会怕这点小场面?”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你说,她是算准了朕会验这糕点,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朕会不会发现?”​

  林公公垂首道:“老奴不敢妄猜。只是这李姑娘的心思,确实比看上去要深得多。前几日她在冷宫撞见伺候先皇后的张嬷嬷,今日又送来这带毒的糕点,莫非……”​

  “莫非她想借朕的手,查先皇后的死因?” 周泰天接过话头,眸色愈发沉邃,“可她是魏渊的人,按理说该帮着掩盖真相才对。”​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漏刻的滴水声在空气中缓慢地敲打着。周泰天忽然转身,拿起那枚银针走到书案前,在宣纸上轻轻一戳,留下一个乌青色的小点。​

  “去,把这个送去太医院,让刘院判验验,这毒是不是与当年皇后所中之毒同源。” 他将银针包好递给林公公,“另外,查一下李智敏三年前进魏府之前的行踪,朕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林公公刚要退下,却被周泰天叫住:“等等。” 年轻的太子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低沉如夜,“别让她知道朕在查她。”​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李智敏便被一阵轻叩窗棂的声响惊醒。她披衣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林公公的身影隐在廊下的阴影里,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殿下让老奴送样东西给姑娘。” 林公公将锦盒从窗缝递进来,“说是姑娘要查的东西,有了些眉目。”​

  李智敏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张宣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朵残缺的海棠花,花瓣边缘还沾着几点墨渍。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 这是母亲当年教她画的暗号,半朵海棠代表 “有危险”,墨渍的数量则暗示危机的程度。​

  三年前那个雪夜,母亲就是用这样的暗号,让她从魏府后院的狗洞逃了出去。如今这半朵海棠重现,莫非母亲在魏府有了消息?​

  “殿下还说什么了?” 李智敏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捏着那张宣纸,几乎要将薄薄的纸页攥碎。​

  “殿下只说,有些账该算算了。” 林公公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姑娘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明日卯时去御花园的揽月亭,或许能见到故人。”​

  等林公公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李智敏才将宣纸凑到烛火前。火光舔舐着纸页,将那半朵海棠烧成灰烬,却烧不掉她心头翻涌的疑云。周泰天既然认出了母亲的暗号,必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他非但没有揭穿,反而送来这样的消息,究竟是何用意?​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谁在暗处窃窃私语。李智敏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属于 “明慧公主” 的脸,忽然伸手抚上自己的左肩。那里的旧疤在月光下若隐隐现,三年前被追兵砍中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骨血里。​

  她想起周泰天在席间看她的眼神,想起他撕碎魏渊伪造画像时的决绝,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这个看似冷漠的太子,和她一样,都在等着一个机会,向魏渊讨还血债。​

  天色微明时,李智敏已换好一身素色宫装,沿着御花园的鹅卵石小径走向揽月亭。晨露打湿了裙摆,带着沁骨的凉意,却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周泰天设下的陷阱,还是真能见到母亲的消息,但她知道,从接过那半朵海棠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揽月亭的飞檐在晨曦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亭柱上缠绕的紫藤萝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李智敏刚走到亭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张嬷嬷?” 李智敏失声轻唤。​

  那老妇人缓缓转过身,正是前几日在冷宫撞见的张嬷嬷。只是此刻她脸上没有了那日的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像是燃着两簇微弱的火苗。​

  “谢姑娘,老奴等你很久了。” 张嬷嬷的声音嘶哑如破旧的风箱,“太子殿下说,你有话要问老奴。”​

  李智敏的心猛地一跳,原来周泰天早就查到了张嬷嬷的身份。她快步上前抓住老妇人的手,那双手布满了冻疮和皱纹,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度:“嬷嬷,你告诉我,当年我母亲…… 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嬷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般。她惊恐地看向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皇后娘娘是被人毒死的!那日魏大人送来一盒点心,说是御膳房新做的,娘娘只吃了一块,当天夜里就……”​

  老妇人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滑落,在布满斑点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老奴当时就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娘娘的惨叫声,想进去却被侍卫拦住。等再进去时,娘娘已经…… 已经没气了啊!”​

  李智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虽然早已猜到真相,可从知情人嘴里听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还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冰凉的栏杆,指尖深深掐进木头里,指甲缝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殿下?为什么任凭凶手逍遥法外?”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狠劲。​

  “谁敢说啊!” 张嬷嬷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李智敏的手腕,“魏大人在宫里势力那么大,当年伺候娘娘的人,不是被杖毙就是发配到了冷宫。老奴能活到现在,全靠装疯卖傻啊!”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松手,“谢姑娘,你就别再查了,保命要紧啊!”​

  李智敏望着远处宫墙的琉璃瓦在晨光中泛出的冷光,忽然想起周泰天昨夜那枚银针,想起他看那枚指纹时幽深的眼神。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她,或许就是那个被推到棋盘中央的棋子,既是诱饵,也是利刃。​

  “嬷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智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递给老妇人,“这个你拿着,若有人再为难你,就说是太子殿下赏的。”​

  张嬷嬷接过银簪,看着上面雕刻的海棠花纹,忽然老泪纵横:“这是…… 这是皇后娘娘当年最爱的样式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智敏迅速将张嬷嬷推入亭后的假山缝隙,自己则转身迎向来人。晨光中,周泰天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正沿着小径走来,身后跟着林公公,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看来你和张嬷嬷聊得很投机。” 周泰天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角,“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李智敏没有回答,反而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殿下早就知道母亲是被魏渊所害,对吗?”​

  周泰天的眸色深了深,从林公公手中拿过锦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锦盒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半块玉佩,玉质温润,雕着与皇帝赏赐那块相同的云纹,只是断裂处还残留着些许血迹。李智敏将自己那块玉佩拼上去,严丝合缝的纹路中,一个完整的 “谢” 字赫然出现。​

  “这是当年从先皇后枕下找到的。” 周泰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另一半,朕找了三年。”​

  李智敏的手指抚过断裂处的血迹,忽然明白了什么。当年母亲将她从密道送走时,塞给她的除了半块玉佩,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去找东宫……” 原来母亲早就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特意留下线索,等着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

  “所以殿下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李智敏的声音有些发飘,原来这场博弈中,她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周泰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三年前谢家灭门那晚,有人看见一个左肩带伤的女孩从魏府后门逃走。朕查了三年,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直到你在练剑时露出那个疤痕,朕才敢确定……”​

  他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谢婉,你可知魏渊为何要灭你谢家满门?”​

  李智敏愣住了。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谢家世代为官,父亲更是两朝元老,从未参与过党争,为何会突然招致灭门之祸?​

  周泰天从书案上拿起一卷密档,扔在她面前:“因为你父亲发现了魏渊私通外敌的证据,还没来得及上奏,就被灭了口。”​

  密档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显然是父亲临终前仓促写就。上面详细记录了魏渊与北狄互通书信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几封未寄出的密信副本,字迹与那日魏渊在席间留下的指印如出一辙。​

  “这些证据还不够。” 周泰天的声音冷了下来,“魏渊在朝中根基太深,没有铁证,动不了他。”​

  李智敏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要的不是魏渊毒害先皇后的证据,而是足以将整个魏党连根拔起的铁证。而她,作为谢家唯一的幸存者,或许就是找到那些证据的关键。​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她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已被决绝取代。​

  周泰天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天,年幼的谢婉曾拿着一支梅花,非要插在他的书案上,说 “冬天里要有花才好看”。那时的她,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只是如今多了些风霜和锐利。​

  “魏渊的书房里,有一间密室。” 周泰天压低声音,“里面藏着他与北狄往来的全部书信,还有一本记录党羽名单的册子。你要做的,就是找到那间密室。”​

  李智敏的心猛地一沉。魏渊的书房戒备森严,别说密室,就是寻常书架都有专人看守。可当她看到周泰天眼中的信任时,忽然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好,我去。”​

  晨光终于越过宫墙,将两人的影子在青砖上拉得很近。周泰天看着她紧握玉佩的手,忽然注意到她食指上那层薄薄的茧子 —— 那是常年握笔练字留下的痕迹,绝非一个普通丫鬟或冒牌公主该有的。​

  “你的字练得不错。” 他忽然说,“明日起,你来朕的书房抄录奏折吧。”​

  李智敏一愣,随即明白这是他给自己创造机会。她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谢殿下。”​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林公公忍不住问道:“殿下,真要让谢姑娘去冒险?那魏渊可是只老狐狸啊。”​

  周泰天望着远处逐渐喧闹的宫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上的银针:“她不是在冒险,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方才李智敏眼角的红痕,补充道,“让人盯着点魏府,别让他伤了谢夫人。”​

  林公公应声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周泰天拿起那枚带毒的桂花糕,在烛火上点燃。米白色的糕体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带着甜腻的香气消失在窗缝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已经重新洗牌。李智敏不再是魏渊的棋子,而他与她之间,也不再仅仅是互相试探的对手。只是前路漫漫,这场夹杂着国仇家恨的博弈,究竟会走向何方,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将书案上那卷密档照得清晰。在卷宗的最后一页,有一行极小的批注,是父亲当年亲笔所书:“北狄异动,似与宫中某氏有关。” 这个 “某氏” 究竟是谁?是魏渊的同党,还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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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假凤真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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