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人在何处?”千大年见花寻惊得都说不出话来,还以为她这是担心三人会找上门来,于是赶紧问手下。
手下忙道:“我放了一支冷箭,将他们震慑在了碑界处,想来他们不敢轻易动弹。”
花寻滕地站了起来:“你们界碑处可还有旁人守着?”
那人摇头:“没有,就我一个。”
就他一个人,而他此刻还回寨中报信了。千日寨名声在外,这么多年没人敢轻易上山。
花寻却急了:“不好,无人看守他们定上来了!”
花寻其实并未同千大年说过假爹娘会武功一事,更没有透露底细,只说自己不愿让三人因她在家中蹉跎岁月,故而出此奇招好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毕竟她与千大年虽关系和睦,但说到底也只是他欠自己一个人情罢了,这次事了人情便算是还了,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人再无瓜葛,她也不会再来这千日寨。
千大年为人仗义,但头脑却相对简单,否则当年在江湖上也不会遭人暗算重伤。
这会儿听得花寻这般说,千大年尤为不解:“他们知道这里是我们千日寨的地盘,还敢闯不成?不可能吧,你去汝城里问问,平头百姓谁敢?”
“你们不懂,他们不一样。”假爹娘可是武功高强的杀手,胆子大得很!他们若是杀上来,两方定要开战。千日寨里卧虎藏龙,不说旁人,就只说寨主千大年,武功就十分高强。假爹娘就算武功不错,可两人打一整个寨子的人,胜算也极低。
更何况他们居然还带着宁北尧一起来,宁北尧可不会武,万一打斗时被波及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花寻只觉得额角都快冒汗了,脑子转得跟陀螺似的,见花寻这般模样,千大年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视起来。
就听花寻又道:“我不能坐以待毙。”
说罢,她冲千大年微微倾身,说道:“我有个法子,还需千寨主配合……”
马连山在汝城附近的山里头很是排得上名号,除了它山上有土匪窝之外,还因它够高。有些老百姓甚至在心里怀疑,千日寨之所以能存续这么多年,估摸也沾了山高的光——
想要爬上去实在费劲!
此时此刻,千日寨里千大年与一众小弟站在坪地里,一个个都是微张着嘴,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正撅着屁股努力钻狗洞的花寻。
这狗洞对成人来说稍显狭窄,花寻钻得很是费劲。千大年忍不住道:“花娘子,你不若还是走角门出去吧,角门也挺隐蔽的。”
花寻这会儿脑袋已经进了狗洞,听了身后传来的话她果断拒绝:“不行,那样不可信。唯有如此,才能叫他们相信我是凭本事逃出来的。”
千大年心想,你若真是想凭本事,只怕是刚出了房门,咱们的人就已经发现了,真当咱们千日寨看押“犯人”的弟兄是吃素的呢。
但这话千大年是不会对花寻说的,谁叫花寻曾救过他一命呢?对救命恩人,他还是有些礼数的。
眼瞅着花寻总算钻了出去,千大年抬头朝着东面看了眼,寨子的瞭望台上站着一个瘦小如猴的男子,那人这时对千大年打了个手势,千大年立即读懂了——人来了!竟真的上来了。
于是千大年朝一旁发号施令:“去,按花娘子说的做。”
花寻从千日寨的狗洞做贼似的钻出来,身上已经沾满了灰土与草木碎屑,头发也散落了些许,脸上也蹭了灰,这一瞧跟个疯婆子似的。但她丝毫不敢逗留,撒丫子般往山下跑。
刚跑过一个拐弯,便迎面见着了拎着宁北尧往山上来的一剑侯与夜明月。花寻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们速度比她预计得还快,喜的是她出来得还算及时。
她脚下步子更快,一边跑一边喊:“爹,娘,阿尧!别来了,快跑啊!”
三人一开始见个头发凌乱跑得乱七八糟的女子朝他们跑来,一开始还吓了一跳,随即便立马认出花寻来。
这时便听见不远处的寨子里传来吼叫声:“不好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三人抬头,便瞧见不远处半空有烟雾缭绕,且瞧着越发的浓郁,一看便烧着了什么东西。
三人心中一咯噔,异常默契在心中道:天爷诶,花寻这是把千日寨给点着了?
“天杀的!快灭火!”寨子里也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夜明月与一剑侯对视一眼,随后扔下宁北尧飞身朝前,一把拎起花寻,伴随着花寻吱哇乱叫的声音,他们快速返回,在路过宁北尧时,一剑侯又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宁北尧在心中暗骂一句,用手努力扯住自己前头的衣襟,防止自己被勒到无法呼吸。
花寻只觉得耳旁的风呼呼刮过,如今已快腊月底,平日里走在城内偶尔一阵寒风都会觉得刮得脸疼,这会儿花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风抽了几十巴掌,脸疼得紧。
可一剑侯与夜明月却丝毫不敢停。他们二人虽然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救人,可凭的是那瞬间的一腔热血。眼下见着花寻,理智便又重新回来,自然也明白,若是他们俩硬闯,可不一定是千日寨众人的对手。
若是被他们追上来,只怕是一个都不会放过。这般想着,两人都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
花寻只觉得他们这逃命的速度宛若身后有猛虎在追,直至山脚下,她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如何一路下的山。因马车在二里地外等候,四人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
“马车在那凉亭处。”这会儿宁北尧的脖子已经从一剑侯手中拯救出来,看到前方的马车竟让他这个提刑司副使隐隐松了口气,他立即指向前方,转移一行人的注意力。大约是伪装久了,戴在脸上的面具也成了一种习惯,竟能下意识便按他出演的角色行事。
“赶紧上车,千日寨的人若是灭了火发现我不见了,定会追来。”花寻神情万分紧张,时不时还往后看,像是很怕身后有追兵。她不由在心中感叹,自己真是好演技,没准都能去戏园子里登台唱戏了。
一阵风吹过,寒风里卷着一股冬日的萧瑟气息,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宁北尧的耳朵微微动了下,他似乎听到了细微的人踩在枯木枝上的声音。
有人藏匿在附近!
这个念头方一闪过脑中,他就听到身旁有剑出鞘的声音,随即他胳膊上感觉到一股力道,那力道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往前甩了出去,宁北尧顺势往地上一滚,抬眼却见花寻也被这样扔了过来,他毫无犹豫,伸手就接住了她,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花寻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似乎都被宽厚的手掌垫着,让她并未感觉到任何的疼痛。等到滚动停止,她抬眸看去,便见宁北尧浑身狼狈,脸上也沾到了黄土。
她赶紧从他身上起来,伸手就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她又仔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再一扭头,便见一剑侯与夜明月已经与一蒙面青衣男子缠斗在了一起。只见那青衣男在两人之间如行云流水般游走,一边躲避着两人的攻击,一边试图去攻击一剑侯。
“他是想先解决爹?”花寻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旁宁北尧听见,却没有急着下定论,他瞧着倒觉得这青衣男有些试探一剑侯深浅之意。
他觉得奇怪,也忍不住开口:“莫不是千日寨早就在此埋伏了人?”
“不可……”最后一个“能”字说出口前,花寻赶紧闭了嘴,差一点就露馅儿了。她一个被“绑”的女子,如何确信不可能是千日寨派来的人?
于是花寻话锋一转:“不可轻下定论。我瞧着此人应该是打不过爹娘的。”
这二人联手,战斗力高超,普通的习武之人奈何不了他们。花寻瞧那人出手,虽招式流畅,可却一直都是躲避的招式,气势上便弱了。
宁北尧颇有些意外:“你看得懂他们过招?”
“也不能算是看懂,但我也曾见过不少江湖中人动手,阿爹也曾教过我,孰强孰弱还是能看个明白的。”花寻回答,之前那片刻的慌乱此时已经不见,颇有些老神在在起来,“这人我瞧着像是打不过要撤了。”
顿了下,花寻又补道:“若是此人武功高强,想来爹娘会让我们先走。但他们什么也没说,任由咱们在此看他们过招,想来不成威胁。”
只是话音刚落,便听到远处传来喊声:“他们就在前面!追上去!”
宁北尧面色一变:“千日寨的人追来了!”
花寻神色也顿时变了,心道:天爷的,怎生追得如此快?这也太赶巧了!
若是没有出现青衣男这个拦路虎,他们此刻早就已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千日寨假意追一追做做样子就行了。可眼下这是要撞上了,千日寨的人可就不好装了。
花寻急了:“爹娘,咱们还是先走吧!”
一剑侯与夜明月在花寻开口的瞬间也都十分默契地收手,登脚就往他们这边飞来。青衣男见千日寨的人来了,似乎也很不想与他们对上,转身就隐匿在了林中。
一剑侯与夜明月一人拎一个,直接飞上了马车。那车夫被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鞭子就已经被一剑侯夺去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吃痛,嘶鸣着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