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带宁北尧回家,花寻绕了远路到了巷尾入口。她今日运气不错,一路走来一个街坊邻居都没遇着。
等快到花家小院儿门口时,她忽地记起来一件事儿,下意识便停了脚步。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花寻开口。
“宁北尧。”
宁北尧看着微微低头看着花寻的眼睛,像是怕她没听明白似的,又解释了一遍,“宁愿的宁,北斗的北,尧天舜日的尧。”
花寻轻声重复了一遍:“宁北尧。”
她冲他一笑:“倒是个好名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口。花寻伸手去推院门,只是院门还未被推开,却听到传来“嘎吱”开门声。花寻立即后背绷直,两腚夹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哎呀,花寻丫头,这又是谁呀?”
话说的是陈婶,她向来是个大嗓门的,这一喊半条巷子的人都能听见。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三两步凑了上来,一张脸跟瞬移似的凑到了宁北尧跟前,睁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宁北尧很快就有了举动——他往花寻身后躲了躲,瞧着像是受了些许惊吓,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却在想:这位大婶莫不是什么江湖高手,发现了他有端倪?
心下正盘算着若是如此要如何处置,就见陈婶突然一拍大腿,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呀呀,这位郎君长得可真俊啊!寻啊,你陈婶我可还是头一回见着面庞这般俊的小郎君呐!”
花寻暗道:大事不妙!
“什么?有俊郎君?”
“在哪儿呢?”
“给我瞧瞧!”
“可是来寻亲的?”
……
几乎是同一时间,花家附近的邻居们全都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一个个探头探脑出来。这回不仅有爱凑热闹的婶子,还有豆蔻年华的少女,甚至连家中小郎也有好奇出来看的。
大家七嘴八舌冲着陈婶的方向说话,随后定睛一看,只见花寻身旁站着一位风姿灼灼的儿郎,竟是一时间看呆了,都忘了说话。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喊了句:“寻丫头,这是不是就是你阿爹给你找的那位赘婿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他们这才注意到宁北尧的打扮,见他虽穿着粗棉麻做的衣裳,可打扮气质却像极了书生,便都顿时来了兴致。
他们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睛里放着光。
“还真是同你爹说的那样,给你找了个书生啊!这还是个玉面书生哩!”
也有人笑:“真没想到,咱们木棉巷里最令人头疼婚嫁的娘子,最后居然找了个俏夫君。”
花寻听得额角直抽抽,俏夫君是什么鬼啦!
心下却有些焦急起来,她想突破包围赶紧领着宁北尧进门,免得再说就瞒不住了。可街坊们太热情了,她压根就找不到突破口。
花寻忍不住拿眼悄悄去打量宁北尧,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宁北尧不动声色,一副不知所措又有些害羞的模样,惹得街坊婶子们更有了说话欲,嘴上不停,宁北尧则是将她们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汇总起来便是一件事:花寻养父花无柳生前给她定了门亲事,大约是个乡下的穷书生,说好了让人家入赘花家。
只是花无柳一死,此事便没了后续,今日他出现才让她们都想起这茬来。再一联想到花寻先前对自己的态度,宁北尧便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花无柳死后书生一直没露过面,很有可能因为花无柳一死这婚事便不了了之。但花寻对于这门婚事被花无柳谈到何等地步其实并不清楚,所以他今日出现,才会让她露出先前那般又纠结又愧疚又想让他赶紧走的神情。
可见,这位花娘子并不想与素未谋面的书生成亲,而她误以为他就是花无柳给她定下的未婚夫,想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她就是花无柳的女儿。
还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他正发愁要如何顺理成章地在花家赖着不走呢。
这简直就是送上来的机会。
他立马装出惊讶不敢确定的模样:“请问……这可是花家掮客铺老板花无柳的家门口?”
花寻脸上对着街坊们挤出的笑容一僵。
“是啊。”陈婶点头,“你都跟人家闺女到家里头来了,你还不知道啊?”
宁北尧缓缓扭头看向花寻,他就这么静静看着花寻,花寻却看到他眼眶似乎开始有些泛红,眼神里透着一股……哀怨?
“你为何不同我说实话?”宁北尧幽幽道,“为何不告诉我你便是花老板的女儿,是我的未婚妻?”
花寻紧张得吞了吞口水:“不是,你听我解释,我……”
“你莫不是想悔婚?”宁北尧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我为了与你成婚,独自一人来到汝城,人生地不熟,路上还差点被劫匪杀死。我们虽未曾见过,可自打定下与你的婚约,我便打定主意今生要同你好好过,要待你好……”
宁北尧模样生得好看,这样破碎脆弱的模样,看得一旁围观的街坊邻居一个个都仿佛自己心碎了一般,不免心疼起来。
有那心直口快的直接就说:“花寻,这就是你不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既然替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你怎能辜负人家?”
“就是啊,人家为了你风尘仆仆独自前来,这样背井离乡来到你家,可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啊!”
“对啊对啊,寻丫头啊,你还是得对人家负责的呀!”
“咱正经人家可不行那套始乱终弃啊!”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花寻头都大了。
花寻无奈:婶子们什么时候变成看脸行事了?!
“婶子们,你们这越说越离谱了,我们还未成亲呢,怎么还始乱终弃上了?”花寻深吸一口气,赶紧表态,“此事有些误会,我定会同他好好说清楚的。婶子们放心,我花寻不是凉薄之人,此事定会妥善处置的。”
见婶子们还盯着自己,她放软语气:“各位好婶子,你们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会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听她这么说,街坊邻居们倒也认同。见人群被她撬开了条口子,说时迟那时快,花寻一把抓住宁北尧的手腕,带着他跟条泥鳅似的钻进了自己家院子,转身麻溜地将院门关上。
花寻闭着眼深呼吸了几下,下意识拍了拍自己胸口,嘟囔着:“好险好险。”
再一睁眼,便见宁北尧站在自己两步之遥的地方,正满眼委屈的看着自己。
得,还得同这位“祖宗”交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