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在一旁听得早已目瞪口呆,一时间他内心翻腾倒海,在花家铺子里有些待不住了。花寻的亲爹娘究竟是什么人啊,怪吓人的!
花寻不欲继续与夜明月探讨此事,转了话题:“那丁二老爷接到消息时是不是离这儿很近?否则也来不了这么快。”
一剑侯却道:“来得快不稀奇,他身边随从与车夫虽不是江湖顶尖高手,却也武功不俗。用内力驱使马车,自然快。”
花寻怔愣:“他身边竟有武林高手?”
“若我没猜错,他们应是金陵丁家。十年前,他们还是金陵数得上名号的江湖门派。”一剑侯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陈年旧事,眼神暗了几分,“后来当时的丁家家主与少主双亡,不久后丁家便解散了门派退出江湖,但依旧留有愿意留下的旧部。丁家二老爷从前便于武艺上没什么造诣,反倒很有些经商头脑。自他接任家主后,便带着丁家一心扑在了商道上,生意越做越大。”
“原是如此,真没想到丁家居然还与江湖能扯上关系,难怪那丁二少一身江湖人打扮。”花寻开口,“今日丁二老爷并未叫他身边人动手,看来是真的忌惮明府。爹,若是他身边高手与你们动手,你们打得过吗?”
一剑侯听了这话瞥了夜明月一眼,而后蹙眉:“自然打得过。他们不是我与你娘的对手。”
只不过也会打得有些费劲就是了。
花寻听了便放心不少,她一拍手:“罢了,反正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今日还有五十两银子入账,我去买些好酒好菜,咱们今儿个大吃一顿!”
说完又拍了下二狗的肩:“走,跟我买菜去,今日你也留下用饭。”
二狗刚要应下,宁北尧忽地上前正好插入他与花寻之间。只见他背对着二狗,面向花寻说道:“我陪你去。”
“不用,你就在铺子里等着便是。方才你也受惊了,好生歇息一下。”花寻不做他想,只摆摆手。
宁北尧却坚持:“我想随你去,我不放心。”
听到他如此说,花寻先是一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除了花无柳之外的男子对她说不放心她。花寻看着他,见他目光沉定,已然是拿定了主意。
花寻不由想,是因为他将自己当成未婚妻,所以才会在意她的安危吗?
但不论如何,花寻还是觉得心头一暖。只是嘴上却道:“别担心,青天白日出不了什么事。再说了,若真有事,你这身板能做什么?”
“我虽无用,可若真有危险,我好歹也能替你挡上一挡。”宁北尧并不气馁,只是平静温和的说出这话。
花寻原本要迈步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她忽地就想起今日宁北尧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幕,拒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憋了一会儿,直到脸都快憋红了,她才有些不自然道:“那、那你就一起吧。”
宁北尧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瞧着花寻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汪春水,花寻只觉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头一扭赶紧出了门。
一旁二狗看得一阵恶寒,心道这男人怎么能神情丰富成这样?一颦一笑像是将花寻拿捏住了,跟狐狸精变的似的。
他们直奔东市。
花寻一路挑选着肉菜,二狗则如跟班似的跟在她手边帮她拎东西砍价。在花寻看来,宁北尧也很是乖巧地一路跟随,让他拎东西便拎东西,一路上也不多言,只偶尔才说几句话。
这会儿花寻挑了些香料,一扭头却见宁北尧盯着不远处一家果子店看。她瞥了眼,那是一家寻常的果子店,汝城不少地方都有类似的铺子。想着宁北尧一直在乡下读书,想来应该很少吃到果子,于是她掏出一两碎银递到宁北尧手中,说道:
“想吃就去铺子里瞧瞧,若有喜欢的便买些尝尝。”
宁北尧微讶,随即又面露难色:“可咱们还要去别处买菜。”
“不碍事,我同二狗去便好。”花寻摆手,“你去果子铺逛会儿,我与二狗买完菜来接你。”
这会儿店小二将香料包好递给花寻,二狗既有眼色地接过,然后便随着花寻离开。宁北尧没有犹豫,转身朝着果子铺里走去。
香料店的店小二瞧着忍不住嘀咕:“这位娘子对她夫君还真好。”
宁北尧一进果子铺,便低着头一样一样看过去,瞧着像是在认真挑选喜欢的果子。此时的铺子里除了他还有几位旁的客人,男女皆有。
各类果子是放在一个个小木格中摆放在店铺各处供人挑选,是以大家都在铺中四处走动。宁北尧不急不慢地走到西边的角落,此时正有人在挑选梅花酥。
宁北尧走过去,像是对梅花酥很是好奇,开口问:“这梅花酥如何?”
那人低着头,手上小心翼翼用小木铲去拿梅花酥,嘴里回答:“味道很是不错。”
说完这话,便听这人压低声音快速道:“莫归山已由我们的人盯着送回京,就看他之后会见谁。”
宁北尧“嗯”了声:“知晓是谁便立即撤,不用打探更多。”
“是。”
“今日之事,做得不错。”宁北尧又说了句。
青鸦愣了下,随即明白宁北尧是在夸他通知明府及时,让丁家人来得极快。至于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明府这般在意,宁北尧并不在意。
青鸦忍不住看了眼宁北尧,这一看便才注意到他手中不仅拎着用麻绳吊着的鱼,竟然还拎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塞满了肉和菜。
如此“平易近人”又烟火气十足的宁北尧,青鸦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或许是太过于惊讶,青鸦面上都忍不住显现出来。
宁北尧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青鸦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赶紧收敛了神色。宁北尧嘴上又与他交流了几句哪几种果子好吃,然后压低声音问:
“可有青龙门的消息?”
“暂时没有。”青鸦回答,“原本打听到一座宅子有些可疑,但属下去时,早已是人去楼空。他们附近的邻里都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一家商户。若真是青龙门之人,可见他们平日里还极会伪装。”
宁北尧拧了拧眉,他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信,低声道:“告密者说汝城乃是青龙门老巢所在之处,想来定不会毫无痕迹,再仔细查。”
“属下明白。”
宁北尧不禁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绝密信。信中所言有两处让他极为在意,第一处自然是说青龙门门主已死,其门主令牌一直由花家掮客铺的花无柳保管,被他藏了起来;第二处则是告诉他,一直神秘莫测的青龙门老巢,其实就藏在汝城之中。
这些年提刑司与青龙门交手过数次,宁北尧很是清楚青龙门门主是个极为谨慎之人,这些年都没有露出过马脚叫人知晓他究竟是谁,更别说叫人寻到老巢所在了。
这次有机会能将青龙门一网打尽,宁北尧自是不会放过。
两人交谈完,手里头也挑选了不少果子。宁北尧瞥眼瞧见一粉白色软糯桃花糕,不知怎的脑子里浮现出花寻吃东西时会塞得鼓鼓的两颊,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伸手便夹了一块放入油纸包中。
青鸦瞧着这一幕,只觉得短短几日见他主子的笑容着实有些频繁了。
等宁北尧转身去结账时,门外响起一道女声:“宁北尧,你挑好了吗?”
音落,便见花寻从铺子外头进来,二狗紧紧跟在她身后,她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期待看宁北尧买了什么果子。宁北尧眉毛微挑,方才花寻是直呼他名了?
花寻则是一脸坦然,瞧着并不觉得直呼其名有什么不好。这会儿已经结完账,花寻凑过去往那油纸包里一瞧,笑着道:“怎么就买了这么几个?也不多拿些。”
“太多了吃不完。”宁北尧语气温柔,见店小二将油纸包包好,便伸手拿过放入篮中,眼梢处都尽显柔和,“走吧,娘子。”
花寻呆愣了片刻,随即耳朵就像是烧起来了。她想要瞪眼呵斥宁北尧不要乱称呼她娘子,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记起二狗也在,而宁北尧好歹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下了他的面子。
于是就见花寻刚瞪眼就收回,刚张嘴又闭上,显出一种滑稽又可爱,可爱又无奈之感。宁北尧看得忍俊不禁,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早在花寻进来时,青鸦就不动神色避让到角落,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花寻压根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可他却将宁北尧与花寻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此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因惊愕微微张开,眼中也难得露出确切的情绪。他站在原地不禁想——
他方才没看错吧?与女子那般温柔说话的男子是他们提刑司副使大人?
青鸦紧接着抿紧唇角,心情颇有些沉重。他暗道,大人为了剿灭青龙门实在是付出颇多,竟还要这般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