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瞧一瞧!冬日里难得的盆景!快过年了,买回家添个喜气,家中生机勃勃多吉利呀!”
夜明月被一阵吆喝声唤回了神。她扭头看去,只见花寻站在她的那些盆景前对路过的百姓大声夸赞着,试图引起更多人的兴趣。而宁北尧站在她身旁,不知是不是她授意,他手中正捧着那盆幽冥花。
两个年轻人朝气又漂亮,再加上花寻这些年练就出来的笑脸和伶俐的口齿,叫人经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而这一看,便有人驻足真的观赏起夜明月的花草来。
夜明月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剑侯身旁,两人瞧着忙忙碌碌的花寻与宁北尧,都没有要上前去打扰的意思。一剑侯环抱手臂,道:“真有活力啊。”
夜明月脑子还是有些懵,但听到一剑侯的话也附和道:“花寻向来都是如此。”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还真叫花寻将幽冥花卖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买了后带动了其他有些心动之人,竟接二连三的有人询价,又卖出去两盆绿草。
等到日头被天际线没过,街上的行人也变得零星起来。夜明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摊位,她带出来的八盆花草,竟是卖了五盆出去。虽没有全部卖完,可也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几人将剩下的花草搬回了花家小院,夜明月只觉得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她撸起袖子就高兴道:“今儿个多做几个菜!”
花寻却是振臂一呼:“今儿个不在家中用膳了,咱们去宜春居!”
宁北尧听得一愣,随即心中不免有些欣喜。他正想早些去宜春居再探个究竟,定要往那后院去一趟,这机会竟是送了上来。
夜明月问:“宜春居是何地?”
“宜春居是咱们汝城有名的澡堂,但那儿不仅可以泡澡。若是去后院,还可以在他们那儿用膳,付银子便行。”花寻高兴说着,“明日我便能拿到这次委托的酬金,今日娘也赚了几十两银子,咱们可以好好去庆祝一下。”
顿了下又补充:“用公中的钱!”
一开始夜明月和一剑侯还没想明白,等出了门往宜春居去时突然反应过来,花寻说用公中的钱,那公中的钱不就是他们上交的吗?看来花寻这是将今日夜明月挣的银子也算进公中了。
敢情到头来,还是他们自个儿付账。
只是今日大家都高兴,两人便什么也没说。
等到了宜春居,花寻爽快的付了银子,便有侍女模样打扮的人领着他们往后院走。跨过通往后院的门槛后,宁北尧朝着院中看了眼,发现被遮挡的廊下各路交叉处,竟都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俨然是负责看守护院的。
且瞧着,像是练家子。
宁北尧不由庆幸自己没有硬闯,这里头安排的护卫比他想的还要多。这让他不禁又想起盗千里的话,也不知那人究竟是如何混进来的。
宜春居后院皆是一间一间的雅间,每个雅间都带一个四方天地的小院。那小院里便有泡澡的池子。池子被一分为二,方便有男有女时分开泡澡。
雅间里,准备的倒不是什么桌子椅子,而是软垫。软垫就铺在地面上,地面则用木板全都封起来,等坐下后才发现,这地板竟还是温热的。花寻惊奇地摸了摸又摸,等问了前来点餐食的活计才知,这雅间的底下竟是烧了地龙,确保在冬日里所有来雅间的客人都不会感觉到凉意。
“难怪这么贵呢。”花寻闻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因着雅间的膳食价格昂贵,花寻几人并未点多少。他们今日来最想体验的还是这宜春居的泡澡,于是用过膳后,休憩片刻便都纷纷前往水池。
宁北尧在心里估摸着时间,见与他一同泡澡的一剑侯被泡得浑身放松之时,他捂了捂自己的肚子,道:“岳父大人,我有些内急,先去方便。”
一剑侯两只手搭在水池边,正仰头闭目养神,闻言只“嗯”了声表示知晓。而与他们一墙之隔的花寻也耳尖的听到了宁北尧的话,只叮嘱道:“穿好衣裳再去,可别染了风寒。”
宁北尧动作一顿,擦干身子的动作却快起来,嘴上也应了一声。他穿着衣裳,嘴角露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他动作利落快速,穿好衣裳后便匆匆出了雅间。这些日子他摸清了另外三人的脾性,估摸着他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超过了这个时间,只怕便会让一剑侯去茅厕寻他,若是寻不到人,恐会惹来怀疑。
于是宁北尧抓紧时间,一边躲着偶尔出现的伙计,一边快速找寻着属于赵立春的那间房。值得庆幸的事,那些护卫们都集中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那一段,真到了后院雅间,反倒是不见。
想来也是,这里大多数时候只怕都是些达官富户来享受,若是到处都是练家子,只怕也会引来他们的恐慌。除此之外宁北尧还有一个猜测,那便是赵立春不希望有太多的人能够接触到他在此处的房间,所以整个雅间区域连伺候的人都很少。
有盗千里的图相助,宁北尧很快找到了赵立春的房间。那是在一个隐蔽,几乎可以说是单独自成一片的拐角区域。它的房门也比普通雅间的要小,若是不注意可能经过时压根不会注意到它。
宁北尧刚一靠近,便听到里头传来赵立春的声音。
“朝廷与江湖这些年虽看似平静,但我瞧着那些江湖人心里头可是很不服气的。”
赵立春说这话时似乎还带着笑,语气听起来多了几分嘲讽。
“大多数江湖人不过是些莽夫,有脑子的没几个。”这人声音宁北尧也听到过,是那日出现在赵立春跟前的幕僚。
幕僚继续道:“不过如今这个武林盟主祝千醉倒是有些脑子,面上维持着他武林盟主在江湖的威严,私下却是朝着咱们递了杨柳枝。大人,会不会是因为得知了……”
幕僚的话还没说完,赵立春已经冷眼瞪过去,幕僚自知失言,立马闭嘴告饶。赵立春见他如此,倒也没抓着这一点不放,只警告道:“言多必失,有些话即便是在这儿也不能说出口。你怎知就不会隔墙有耳?”
这话听得宁北尧都心头一跳。若不是他确定自己已经用内力屏住了呼吸,不会被里头的人听到动静,他几乎都要以为赵立春发现他了。
幕僚连连称是,又继续回到武林盟主祝千醉身上。他道:“那此次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那祝千醉已经托人给大人递了帖子,半月后便想来拜访,说是有要事相商,大人可要见他?”
赵立春听得轻笑一声,道:“他既有意想要与朝廷靠拢,我为何不见?只有见了面,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既然他说是有要事相商,那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若他不过是为了点蝇头小利,那咱们日后便也不用再与他有何瓜葛。”
赵立春这么一说,幕僚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幕僚道:“那半月之后大人于宜春居见他?”
“不。”赵立春摆摆手,“不在宜春居见,去城东的闻春茶楼见。”
幕僚听了眼前一亮,他微笑着道:“大人择此处极妙。若不小心被人撞见与祝盟主接触,大人也不过是在茶楼会会老友,这算不得什么。况且闻春茶楼并不当街,又记在孙掌柜名下,谁也不知道这是大人的产业。”
即便是查出来这茶楼有什么问题,那也只能追到孙掌柜头上,赵立春是半点也挨不着。
赵立春像是满意幕僚的反应,他淡淡道:“就这般去办。”
幕僚应下“是”,宁北尧担心幕僚会从屋子里出来,再加上一炷香时辰也快到了,本欲赶紧离开。可没想到,下一刻却听到屋子里传来有些闷的响声。再仔细听去,又像是什么重物被挪开的声音。
紧接着,他紧贴的墙壁似乎也传来的震动之感。
宁北尧几乎是同一时间便确定了屋子里的情况——赵立春的这间房间有暗室!
这一下宁北尧越发来了精神,他决定赌一把。于是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子轻飘飘地就跳到了屋顶之上。他用内力极力克制着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整个人像是壁虎般紧贴着屋顶的瓦片,叫人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屋顶上竟趴着一个人。
他快速而又小心地揭开了一片瓦片,就如上次在府衙一般,透过这小小的一个洞朝屋子里看。这一看不打紧,几乎是要将宁北尧下巴都惊掉。他眼中露出些许错愕,瞪大了眼睛盯着屋子里的情况。
只见赵立春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而此刻在他的身后,有一池水,只见那池中水竟然忽地朝着两旁消散,露出了池子的底部。紧接着,底部也从中间缓缓朝着两旁打开,逐渐露出被藏起来的暗室。
竟是将暗室藏在了水池底下!
只见那暗室金光灿灿,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银元宝!
赵立春起身将太师椅调转方向,随后又在太师椅上坐下,面对着金光灿灿的暗室,脸上露出餍足的笑容。
幕僚从始至终都十分淡然,显然这样的情景已经见过不少次,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甚至还能拍马屁:“还是大人英明,能想到大人将金银藏在宜春居里呢?更不会想到,这暗室在水池之下。”
赵立春俨然对自己的盘算很是自信,眼中不有流露出欣赏之色。
他起身走向水池中的暗室,这暗室几乎都快被金银元宝给填满了。赵立春弯腰捡起来一块金元宝,脸上有痴迷之色。
“我最爱金,不必花,就这么放着我瞧着便高兴。”赵立春抚摸着手中的金元宝,又吩咐道,“这暗室快满了,你寻个机会将这里面的银子全都换成金子,还能腾出不少地方来。”
幕僚连连点头应下,又小心问道:“只是即便咱们全换成了金子,这日后定还是会填满,大人还需要另寻他处,早做打算。”
赵立春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道:“我心中有数。”
听他如此说,幕僚便不再多话。此刻,趴在屋顶上的宁北尧满是震惊之色,他着实没想到赵立春一个汝城的府尹,竟贪墨了如此多的钱财。更没行到,他竟会想出此等藏银之地,难怪一直没叫人发现。
而且此人竟变态到平日里可以不花这些金银,只过朴素的日子,只需一饱眼福便行。宁北尧不知此人究竟是何心思,但他知晓此等毒瘤朝廷不能再留。
但想着半月后武林盟主祝千醉要来,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先摸清他们究竟要做何等交易才是。
这么想着,宁北尧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他没敢多逗留,一个闪身便飞速从屋顶掠过,寻了个机会落下。
方经过此地的伙计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左右瞧瞧,自言自语道:“刚有人吗?”
宁北尧沿着原路返回,脚步匆匆,快到花寻包下的雅间附近时迎面撞上了换好衣裳出来的花寻。
一见宁北尧,花寻立即上前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