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钱?”
花寻一愣,一旁宁北尧也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这走向他怎么有点看不明白了呢?
夜明月一脸愤愤不平,她用力点头,抱怨道:“是啊,当年他就有这个毛病,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个臭毛病!你们说,他挣来的银子不全部上交,偷偷藏一部分是想作甚?”
说完最后一句,夜明月微眯了下眼睛,带着些警告意味地看向一剑侯。
一剑侯心领神会,立马皱着眉头道:“你不要太过分,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你,那我平日里手中一个子儿都没有,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你这人,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夜明月瞧着是蹭地一下火气上来,她瞪着一剑侯,“你这是在骂我?你居然骂我?你还想不想过了?!”
一剑侯冷哼一声,瞧着也不像是要服软的模样。
眼见着两人又像是快要打起来,花寻一面觉得这两人实在是演的逼真,逼真到让她颇有些五雷轰顶之感,一面又觉得得先让这俩顺利有个台阶各自回房,将今日之事结束。
于是她赶紧插入两人之间,笑着道:“哎呀,这都是小事,实在无需为此烦恼。”
“是吗?”夜明月看向花寻,“那你说,你觉得谁对?”
花寻瞬间有些笑不出来,她总觉得这场景这话语怎的好生耳熟呢?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她好像在这木棉巷中听街坊邻居家也吵过类似的架。顷刻间,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她真的有了个父母双全的家似的。
宁北尧见花寻走神,他上前一步也讨好地笑着说:“岳父岳母大人,如今已是深夜,若是叫街坊邻居听见,只怕是不妥?日后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叫他们一直看热闹不是?”
夜明月与一剑侯对视一眼,随后两人都瞥向宁北尧。宁北尧呼吸微微一滞,直觉脊梁在某一刻有些发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此事不如等明日醒来后,再从长计议?”
二人等的其实就是这么一句话。
面对宁北尧递来的梯子,夜明月和一剑侯自然是顺着往下爬。两人互相“哼”了一声,一剑侯先开口:“你说得有些道理,等明日我们再来算账。”
“呵,还不知是谁跟谁算账呢。”夜明月回嘴一句,两人心照不宣地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随后,夜明月先动身,大步朝着房间而去。
花寻这会儿回过神来,她悄悄冲着宁北尧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赶紧跟上夜明月。一旁一剑侯见状,也二话不说抬腿就往寝屋走去,宁北尧也立即跟上。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眼石砖之处,眼底一片幽暗。
今日已失了时机,不再适合动手。不过庆幸的是,夜明月与一剑侯都没有打开那个石砖,今晚他们也不会再动手了。
那便等明日再寻个机会。
只是这一晚,宁北尧睡得不踏实。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是以他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时,几乎是在瞬间就睁开了双眼。
屋外已经蒙蒙亮,日晖虽然还未降下,但却已经不再是黑夜。
宁北尧深呼吸了两口,忽地他感觉到什么,连忙往右边看去——只见原本应该躺着一剑侯的床上空无一人!
宁北尧几乎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他快速地穿好外裳,甚至都来不及整理妥当,打开门就往外冲。
刚冲出房门,就看到一剑侯正蹲在地上。他手边放着一块石砖,显然已经是将那块石砖撬开,此刻手正伸向石砖下的暗格。
听到宁北尧声音的瞬间,一剑侯几乎是同步将一个四四方方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木盒拿了出来。宁北尧这会儿已经拔腿跑到了一剑侯身侧,他盯着那木盒,眼下心头的情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因为确信宁北尧没有武功,一剑侯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此刻被发现自己在偷偷拿石砖下的东西也好不慌张。东西到了他手里,谁也抢不走。像宁北尧这样的文弱书生,若是想碍事儿,他一拳过去估计就倒了。
等拿到木盒里的令牌,他也就不用装什么花不能了,直接拿了令牌就离开花家。
可一剑侯也没想到宁北尧好奇心竟是这般大,就在他准备打开木盒时,宁北尧忽然凑过来,身后就去开木盒,一边开一边说:“岳父大人,你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语气尽显一派单纯。
“咔哒”一声,木盒被打开。
“嘎吱”一声,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夜明月看着手中拿着木盒的一剑侯,怒气冲上头顶,直接将一旁文弱书生宁北尧忽略,也顾不得什么装不装,直接用内力几乎瞬间就冲到了一剑侯身边,嘴里还骂道:
“狗东西!竟敢耍老娘!”
明明两人昨晚一起收手,确认过彼此的眼神,今日要光明正大地再争一回。可一剑侯这个狗男人,竟是又偷偷来拿。瞧他眼底的青黑,只怕是一晚上都没阖眼,就是想趁着大家都熟睡之时来拿走令牌。
还故意选在破晓时分,为的不就是能避开宵禁,拿到东西以后可以快速地离开,走在大街上也不会引起怀疑吗?
夜明月越想越气,伸手就对着一剑侯出招。
可一剑侯就像是傻掉了似的,竟是看着木盒子一动不动,就连她要出手他也没顾及。就在手快要掐上一剑侯脖子时,夜明月心生疑窦,在最后时刻停住了手。
她满眼狐疑,伸长脖子绕过一剑侯的手臂看向了木盒。
夜明月:?
等花寻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三张看蒙了的脸。只见三人站在院子里对着一个木盒子一动不动,而在一剑侯的脚边,一块石砖已经被撬了开来。
花寻心头咯噔一下,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她小心翼翼开口:“你们这是怎么了?”
随后目光也落到了打开了木盒里——
只见木盒中,躺着薄薄的几张银票。
花寻嘴巴微微张大,她目光在一剑侯和夜明月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最后颇有些不敢置信道:“爹,你真藏私房钱啊?”
一剑侯百口莫辩,但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自己腰间传来一阵钝痛,他嘴角抽搐一下,垂眼恰好对上夜明月看过来的警示的目光,立即便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他硬着头皮认下:“你们这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什么……”
宁北尧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他低垂着眼,只觉得一言难尽。他脑子里不由闪过一剑侯剑鞘戳地时的表情,还有半夜夜明月与一剑侯的争吵,那些细微的表情此刻重现在宁北尧的脑海中,却已经全然变了味。
竟真的是在藏私房钱!
所以一剑侯不经意间露出的稍显紧张的微动神情,是因为担心自己藏私房钱被发现了?
宁北尧不由又看了眼盒子里的银票。银票并不厚,瞧着也就那么三四张吧,且面值才五十两,加起来也没超过二百两。就这些银子,竟让他宝贝成这样。
天潢贵胄如宁北尧,自从被接入宫后,他一直都是养在皇帝身边。一件衣裳价值百两是常有的事,宁北尧还真没将一剑侯的私房钱放在眼里。
一旁夜明月此刻脑子十分清醒,这会儿她已经明白过来,这石砖底下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青龙门门主令牌,而是花无柳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虽然她想不明白花无柳没夫人为何要藏私房钱,但或许人家就有这个爱好呢?
事已至此,场面又闹得全家皆知,这场“私房钱”的闹剧还是得收尾才是。
夜明月双目一瞪,伸手就捏住了一剑侯的耳朵:“我就说你鬼鬼祟祟的是在藏私房钱,你还狡辩,这回抓了个现行吧?你这一大早起来,是担心我发现了这个地方,想将私房钱偷偷转移?”
一剑侯只觉得耳朵处传来一阵钝痛,心道:这女子下手真够狠的,故意借着这茬报复他呢。
但嘴上却是用充满心虚的口吻道:“夫人,我其实是想将银子拿出来给你。”
“你觉得我会信吗?”夜明月反问。
一剑侯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将手中的木盒往夜明月手边递:“真的,都给你。”
夜明月正思考着要不要这会儿顺坡下将这木盒接住,一旁却突然插进来一双手,在眨眼之间就将木盒拿了过去。
花寻笑盈盈道:“爹娘,你们不用如此纠结。咱们花家向来有规矩,家里人挣得钱全都要交到公中,有主持中馈之人来打点家中一切花销。”
宁北尧在一旁小声问:“那主持中馈之人是?”
花寻笑意更深:“小女子不才,正是本人。”
她“啪”地一下将木盒盖上,继续道:“自我十二岁以来,家中的一切开销便都由我来打点,家中不论是谁挣的钱都要上交,如此便可避免产生摩擦。我觉得如此甚好,此家规乃阿爹定下,入我花家门者皆需遵守。”
说完,她看向一剑侯与夜明月:“爹娘这段时日与往后挣来的银子,记得每月交到公中来。如此一来,你们日后也无需再担忧谁偷偷藏了私房钱。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和和美美岂不快哉?”
说完她又看向宁北尧:“虽说你如今还不能算真正的花家人,可你既有心与我花家结亲,又已入住我花家,那自然也要按着花家的规矩来。眼下你并无挣银子的门路,暂且先搁置,可之后若有了营生,也得按此规矩来。”
花寻心想,本姑娘今日便断了你们日后再借口私房钱生事的路。
其余三人不由在心中异口同声道:“好家伙,难怪花无柳要藏私房钱呢!”
三人神色各异,但又因花寻一句“不遵花家家规者,不可入花家门”而压得不敢轻易反驳。谁也不想先打破这表面的和谐与平静,哪怕这都是假象。
花寻见三人沉默应下,她勾了下嘴角,抱着木盒往正堂的方向走去,声音传来:“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一起用个早食,正好我有事要同你们说。”
宁北尧闻言小跑着追上去,在她身侧问:“什么事啊?”
花寻笑而不语。
身后,一剑侯与夜明月对视一眼,两人压低声音说话。
“看来令牌被花无柳藏得很深,没那么容易找到。”一剑侯开口。
夜明月轻轻颔首:“若是靠一个人寻找,只怕会更难。”说完她顿了下,随即又道,“我算计你一次,你算计我一次,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这是要讲和?
一剑侯伸手摸了把腰间的剑,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下来:“既如此,盟约继续?”
夜明月脸色实在是不大好看,但还是认命般应了下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