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秦越陷在宽大的龙椅内，表情有几分颓唐。他木然的看向台阶下吵吵闹闹的众臣子一言不发。
柳琮站在角落里沉默着。
一刻之前，外面传来消息说城破了。京城原本不会这么快就破的。秦越先是激怒敌军首领，然后又将守城的主要将领调开，只为了护送他回宫。
柳琮在心中暗暗叹气，就他这么作死，城不破才怪。原本还可以撑一撑等援军来的。
柳琮其实也有自己的盘算，秦绍元的目的是皇位，就算破成他也和北狄西凉的敌军不同，会屠城。
所以柳琮没有拼死守城。不然他怎么都不会离开城门的。
柳琮小心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男人，想起刚才他在殿外对他下的指令。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秦越的原话。
秦越命他的御内侍卫守在紫宸殿内，一旦秦绍元带人进入大殿，那些有心臣服秦绍元的大臣，一律格杀勿论。
多么可笑，秦越为了他的皇位想殉国。不光要拉上他的妃子，还要拉上一批大臣垫背。
秦越想殉国，柳琮并不想，他还等着抱外孙。等着他那狗女婿来救火。
想到此，柳琮心中大骂：秦长淮这狗东西也该来了吧？再不来，你泰山大人就要先行一步了。
喧嚣从殿外传来，向来阔朗肃静的紫宸殿外传来金戈铁马之声，秦绍元身后跟着大队人马，肆意狂放的踏入皇宫之内。
阻挡外敌入侵的主要兵力都在皇城外围，待秦绍元靠近紫宸殿，此处已经没什么防守兵力。秦越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按平日里的规矩，皇城内不得跑马。可现在每一记马蹄声都仿佛在践踏秦越的尊严。
众士兵簇拥着秦绍元闯入大殿，秦越站在台阶上，秦绍元站在大殿门口，父子两遥遥对视。
明明秦越站的位置更高，但此刻二人对峙，显然是秦绍元气焰更嚣张一些。成王败寇，这世间的公道向来如此。
柳琮手心微汗，握紧手中的兵器，秦越不会轻易退位，他身边的高手都聚集在此处，这殿内少不得有一场争斗。
秦越要杀臣服于秦绍元的大臣。
而秦绍元又何尝不会如此？杀鸡儆猴，秦绍元首先要杀的就是定北侯，京城十万禁军的首领。
“父皇！”秦绍元一步步走进殿内，他的声音不无讽刺。
秦越微微抬起下颚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狼子野心。
秦越往前一步，还未开口，只听得台阶下众臣传来一阵惊呼。他不知道那些酒囊饭袋们在呼喝什么，只觉得心口一凉，后背一阵刺痛。
站在远处的侍卫们想要上前护驾也已经来不及了。
一直站在秦越身后的李常德手染鲜血，含泪看向秦绍元：“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秦越终于知道那些大臣在呼喊什么，但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秦越无数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也许是被篡位的乱臣贼子害死，也许被逼宫的皇子软禁，运气好些能活到寿终正寝。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李常德手里，李常德十几岁就进宫，是他最信任的内侍总管。
李常德，居然是秦绍元的人？是他的内应！
往日种种，似乎都说得通了。秦绍元如何会知道他要废太子而逼宫，万寿山那次为何河边会有埋伏……
还有许多的事，似乎都有了解释。
秦越心中不忿，他待李常德不薄，一口怒气堵在心头。他竟然被一个狗奴才给算计了！
“李……”秦越一开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
“皇上！”
“皇上……”
底下忠诚于秦越的大臣纷纷发出悲痛的呼喊，但迫于秦绍元身边那些士兵的威胁，没人敢真的冲上去。
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个出头鸟，被秦绍元一刀砍死。有些文臣不忍的闭上了眼。
今日这紫宸殿内怕就是要改朝换代了。
正在此刻，远处突然再度传来金鼓齐鸣声。
殿内的人觉得奇怪，太子的兵马不都已经占领了皇城吗？外面为何还有兵器相接，打斗呼喊之声。
殿内的秦绍元本是稳操胜券，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也是脸色突变。
大家都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援兵来了。
现在这情况就很尴尬了，援兵哪怕早来一刻，事情都可能会不一样。
此刻秦越背上还插着把匕首，趴在地上。九成是凉了。原本这些大臣们，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要接受秦绍元登基这个事实。
那现在……他们还要反抗吗？
就算反抗，是为谁而抗争？皇上都死了，还守节给谁看？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像笼子的鹌鹑缩着头。
柳琮自然知道外面来的是谁，这狗东西，来得倒真是时候！
他都怀疑秦长淮是不是在这殿外设了眼线，见秦越被捅了，才带兵冲进来。
外面喊声震天，殿内众臣子终于听清楚喊得内容：藩王秦长淮，奉旨调兵，率众驰援京城。
大家依旧想不明白，这秦长淮远在苏城，怎么来得这样快？
不光众人不明白，秦绍元也又惊又怒。秦长淮就算顺利从苏城带兵赶过来，也要几日之后才能到达，何为来得这样迅猛？
而且他在进京的路上埋了火药，怎么没有炸死他？
只有柳琮知道，秦长淮早就打造了一支战舰船队，走水路不用绕路，要比陆地行军快。也可以避开路上的阻拦。
“这不可能！”秦绍元拔剑率先冲了出去，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秦绍元的人马一出殿……
“皇上！”不知哪个“忠臣”突然悲痛的大呼一声，扑向倒在台阶上的秦越。
其他几位大臣也纷纷效仿，满脸悲痛的簇拥过去。
“还有气！快，快宣太医！”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柳琮皱眉，还没死透？不过看那样子也好不了多久。只是一个没死透的寻常人，临死前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是一个没死透的皇帝可是能兴风作浪的。
想到此，柳琮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的龇牙咧嘴，眼都红了。
“皇上！！！”柳琮挤开众人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