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娴闻言既吃惊又委屈,她可从来没和靖王府走得近过,只是她不知父亲为什么却不同意弹劾秦长淮?
他不是一向都站在皇上这边吗?难道父亲去苏城时发现了什么?
“皇上,父亲向来对您忠心耿耿,这您也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回吧,让朕好好静静。”秦越的怒火比刚才平息几分,也是冷静下来。
萧娴碰了个软钉子,只能行礼告退。她知道再问下去,得不到好。
至于父亲和皇上说了什么,她自然有办法知道。在宫里这么多年,她的耳目会少吗?
今日秦越将萧文康召进宫,想同他商议,让他带头起一份奏折,在上朝时弹劾秦长淮。
萧相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在京中经营多年,萧党们都唯他马首是瞻。
只要他站出来,必然有一部分臣子追随效仿。到时候秦越就可以“承受不住”众臣群谏的压力而问责秦长淮。
但是萧文康拒绝了,不仅拒绝还告诉秦越:靖王动不得。
萧文康的理由是近年来北狄对大靖虎视眈眈,西凉态度未明。
这两国虽小,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极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大靖。
而秦长淮在南边,就像是大靖的一道屏障,至少可以保障南越和大靖边关的安宁。
不得不说萧文康为相十多载,还是有他的远见和居安思危的意识。
但秦越就是听不进,他认为南越和大靖向来交好。南面是很安全的,反倒是秦长淮拥兵自重,倒成了秦越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
“靖王……动不得?”萧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偷偷将萧相召进宫来,父女二人共同商议。
沉默片刻后,萧文康沉重的道:“动不得。”
对于秦长淮,他其实也十分痛恨。为官这么多年,他所受的轻慢和屈辱都没有在苏城待的短短几日多。
但面对皇上的建议,他却生生忍了下来,为何?还不是不想动摇国本。
要动靖王,不单单一纸诏书那样简单。
不说他在京中还有多少党羽,单就是大理寺何宽就和他过从甚密。
秦长淮到苏城短短一年,明里暗里经营了多少人脉势力,具体无从得知。
就单看他敢一言不发杀了周拥,且杀得毫不费力这举动,就知道南面已经被其牢牢控制,早成气候。
秦长淮亦正亦邪,他若是真想篡位,当年不是没有机会。还有太子逼宫时,他也可以乘虚而入,但靖王最后还是选择了帮助秦越。
秦越怎么就看不明白,他真正的对手在大靖之外,而不是在苏城!
若真把秦长淮逼急了,届时他率兵北上,就凭着大靖战神的用兵之道和京城百姓对他的拥戴,就足够秦越喝一壶的。
说不定,这会是朝廷的灭顶之灾!
见萧文康面色沉重,又简略说了缘由。萧娴心中不免担忧,她以为秦越是她最大的依仗。毕竟他是大靖至高无上的男人,可如今,她曾经抛弃的秦长淮,竟然也成了她需要忌惮的人。
“皇上今日很生气,不比寻常。我轻易劝不住。待过一两日他怒气平息了,我再同他说说。”
萧文康点点头,没有多待。父女两都是忧心忡忡的各自离开。
一连数日,上朝时都很安静,只有人上报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可萧文康却总觉得心神不宁,就像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难道是萧娴劝住了皇上?
这日早朝,暴风雨终于掀开了帷幕。
一份弹劾靖王的奏折当堂被递到了秦越的御案前。
出列的是个小小的参领,弹劾秦长淮的罪名是当年京中那处矿山被上交给朝廷前,曾为靖王所有。
靖王私采铁矿,自制甲兵。这是谋逆的大罪。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当年的案件也已经封卷。
但京中据传靖王在苏城得了一片铜铁矿,最近又在采矿。此时这个小小的参领出来启奏此事,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前些日子靖王杀节度使一案,皇上都轻轻揭过。这等陈年旧案,此刻提出来,怕也是不痛不痒。
众臣子以为秦越还是会不轻不重的说上几句,不当作一回事。
可结果出人意料。皇上并没有轻轻揭过,而是龙颜大怒,当堂就命大理寺卿何宽重新彻查此案。
何宽面不改色的躬身领旨,退回到队列中。
就像一颗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中,朝堂上起了波澜。破天荒的,当天居然没有一个秦长淮昔日的党羽站出来为他说话。
往日靖王虽不在京中,但凡有人在朝上说他几句,总会有臣子跳出来维护他。可这次却没有?
下朝后,众臣子神色各异的出了紫宸殿。
萧文康忧心忡忡的朝御书房方向走去,并未注意到何宽朝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萧相知道,秦越这是按奈不住了。欲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北面都不算太稳,皇上却要搅乱大靖内部的安宁。
今日小小参领的弹劾不过是个尝试,如果萧文康没猜错,这是秦越踏出的第一步,只是试探之举,接下来他就要有大动作了。
萧文康匆匆赶到御书房门前,李常德站在那里,像是提前候着他似的。
“皇上今日龙体欠佳,左相大人还是请回吧。”
“老夫有要事求见皇上,李公公能否行个方便?”萧文康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对一个宦官说过话。
“不是杂家不去通报,大人知道我为何会此处候着吗?”李常德倒也没给萧文康难堪,只是把话挑明了。
秦越不想见他才会命李常德在此阻拦。
萧文康还从未吃过秦越的闭门羹,他心里拔凉拔凉的。在御书房的花园外默默站了许久,终于叹口气转身离去。
*
何宽踏进府门时,面色沉重。
薄芷兰迎上来,见他脸色不对,猜他今日上朝大约遇到不愉快的事,朝臣之间有党派之争,互相倾轧是很正常的。
“相公回来了,刚才宸儿还闹着要找你。”
每次提起宸儿,何宽的脸上总会多几分笑容。果然何宽的神色放松了些。“现在去哪儿了?”
“豆芽带着他在园子里玩呢。”
何宽点点头,拉着薄芷兰坐下,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今日朝堂上有人弹劾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