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庆桓没有留在玉燕宫，他心里藏着不愿意被姜裕发现的事情。
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听闻玉燕宫的灯也亮了一夜，庆桓不太懂。
姜裕房内，除非他夜里留宿，不然姜裕基本连烛火都不燃。
他横竖看不见，也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侧，近身侍候的就小橙子一个，那个人像是会夜视一样，不点蜡烛，依然做事麻利。
“你待会儿去玉燕宫问问。”
“是。”
昨日庆桓回宫就已经处理了不少事情，今天的早朝倒是省了心，早早结束了，放了这些臣子去参加寿宴。
本来不打算办酒席的宁老将军，因为来拜寿的人有些多，也临时包下了几家酒楼宴客，今日的帝都热闹非凡。
庆桓在庆和殿找到了先前让小桃子存放奏折，里面记下的买卖官员的事情，他看了很久，才发觉自己的时间真的所剩不多了，根本来不及做这些事情。
再次放回去锁着，寻思着改天交给明远候，新皇登基，就再配合着处理一下这些事情。
玉燕宫。
小桃子过来问话，玉燕宫这边说是忘了熄。
这番话骗小孩子还成，烛火危险，哪里有忘记的道理？可当姜裕问起，是不是现在不能点烛火时，小桃子不敢吭声了。
这就是庆桓在意姜裕的眼睛，这才有此一问，他既然否认，说没有恢复，那就算了。
小桃子换了话头，问姜裕：“将军问皇上喜欢什么？”
姜裕眸光微暗，摇了头。
站立一旁的小橙子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小桃子一脸了然，心道还好自己警惕，不然这皇上又要吃亏了。
他狠狠瞪了小橙子一眼，才回庆和殿复命。
早朝下得早，庆桓就在这边处理了些折子，到了中午时，又跑来了玉燕宫吃饭。
姜裕脸色寒若冰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
昨夜他拆了锦囊，一只是他隔空确认过的兵符，一张是他预料的休书。
对着这两个东西，他看了一夜，今天一早，本来眼睛已经能看见一些黑白的影子，一下给打成了原形，他又成了一个瞎子。
他只觉好笑。
庆桓还是亲自给姜裕碗里布菜，没让别的人在这里侍候，他自是细心，察觉姜裕心情不好，绕开了昨天提起的话题，主动说起了别的事情。
“今天李侯爷跟宁将军一起过寿辰呢，朕听说可热闹了。”
姜裕也知道热闹，表面再关系不好，他也给侯爷随了一份礼。
为当年知遇之恩，也为侯爷身体再不康健了，见一面，少一眼。
“翰林院那边昨天的时候小考了一回，成绩没有太大的波动，朕看了他们的文章，不合口味，朕喜欢华丽的。不过这也证明朕不适合治理天下。”
这话没得接，姜裕头都懒得点。
他现在心情很奇怪，他没有想眼睛又瞎了怎么办，他就是在一个劲儿的琢磨庆桓到底要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这样做。
“中秋宴时，朕想与将军一起出席。”
姜裕捏着筷子的手僵了一瞬，缓缓点头。
他是后宫妃子，不能跟前朝官员同坐，若是与庆桓一起出席，就是跟女人一样，在他身侧。
庆桓也没了胃口，看姜裕放下了筷子，自己跟着也叫了人进来收拾。
两位主子吃饭不过半刻钟，饭菜都没有怎么动，一个脸色冷如冰，一个显得郁郁寡欢。
小橙子看着这边情况不太好，找了个借口出了玉燕宫，绕来绕去，进了司礼监，他找秦钱。
跟他现在的处境尴尬不同，秦钱混得风生水起，因为他得重用的缘故，相当于是天子近臣，在一帮低阶的臣子里都得尽了脸面。
小橙子怕出来久引起怀疑，直接把姜裕的吩咐说了下，秦钱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也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可这么问庆桓要干嘛，秦钱犯了难。
庆桓有些不太好懂，或者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理智上想做个明君，并且会念及臣子们辛劳，给予一定的理解和宽容。
可他又很任性，比如这次翰林院里的二十多个学子。
科举会招上来很多人，这次的单独选，秦钱是报喜不报忧，庆桓已经惹人非议了。
结合几位辅政大臣还在府中禁足，眼看着就是要被耗死的命，他们都说庆桓急功近利，忙着给朝廷灌输新鲜血液，不顾老臣的一片忠心。
好在这时候有两位老臣过寿辰，狠狠打了一次脸。
庆桓还给没落的梁安候府添了礼，这武将转文臣也不是不可以，据说现任的梁安候与圣上曾经还是好友。
小橙子把这一番话听完，脸一下黑沉得厉害，他听完都更晕了，不知道回去后给姜裕说起来时会不会有所偏差。
好在他回来时，庆桓还没离开。
两位主子还是同在一个房间里，庆桓占据一方批答奏章，姜裕独坐窗前发呆。
小橙子踌蹴了很久，才迈着步子往姜裕那里去。
距离他去秦钱那里不过半个时辰，姜裕眼睛又高高肿起，眼皮上有些撕裂的伤口，血迹染红了大半个眼眶，眼尾也有血液顺着脸颊往下滴。
小橙子呼吸都吓得停止了，发现后立刻喊道：“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外面的宫人一听见，立刻分了个人往太医院跑。
庆桓手下的笔歪斜，把这这折子上大大画了一笔。
他丢下手里的东西，往姜裕这边来。
“怎么了？”
不用等人回答，庆桓也看见了。
他脸色瞬间苍白一片，这是什么情况？姜裕眼睛不是已经过了那个最痛的时期，就等静养恢复了吗？
“将军你怎么不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裕咬牙忍着，这次的痛比之前还猛烈，他手心拽紧的拳头片刻不敢松，听着问话摇摇头不作答。
太医一来，见这阵仗也吓了一跳。
清理伤口后，又给止血，看着那已经比眉骨还高的眼睛，太医心中发颤。
普通受伤瞎了的眼睛，哪里会在时隔大半年后出现这等异象？必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