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先给姜裕清洗血迹，待看见里面因为眼睛肿得太高，而把眼皮都给撑出了一道道的裂纹时，手也跟着抖了两下。
庆桓坐姜裕身边，抱着他另外一个胳膊，强硬的把他手握住，姜裕似是发泄郁气，本可以不那么用力，偏偏捏得庆桓骨节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庆桓咬牙忍着，眼底涌出一层水雾把视线都给模糊了。
要不是他，姜裕根本不会受这个罪。
昨日去找许一飞的时候，庆桓问过些姜裕眼睛的事情，许一飞笃定不会有事，庆桓再看姜裕的眼睛，心中迷茫，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医在玉燕宫待了两个时辰，止血用的药粉和针灸都没有用，基本都是在这里给洗着伤口。
等到后面止血了，姜裕的眼睛也没有那么肿了。
庆桓看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太医眼底却是闪过了一丝异色。
此时房内人多眼杂，见过姜裕眼睛的都在里面，庆桓忍着手疼，说话一字一顿，语气听着像是咬牙切齿。
“今日之事，若是朕在外面听见一字半句，你们的脑袋就都别要了。”
跪了一地的人，并不好看，庆桓让无关紧要的人退下，又让太医开些止疼的药。
小橙子跟着过去抓药，姜裕这边他也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看了好几眼。
“皇上，要开窗透透气吗？”
临近中秋，气温已经低了，庆桓身子弱，在房内坐着批阅奏折会觉得冷，房内窗户就一直关着。
来回洗了几盆血水出去，房里也有了些血腥气。
“将军，要开窗吗？”
姜裕点头，“开吧。”
小桃子开了窗又给两位主子倒了热茶，想让姜裕松开庆桓的手。
庆桓手比姜裕小一些，肤色也白了，放一起对比很强。他一只手在姜裕手背上，有些掩饰的样子，另外一只看样子就是被姜裕紧紧拽着的。
小桃子看庆桓都出了冷汗，这肯定是痛的，这都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这还能好？
太医也放走了，待会儿还得再去请一回，看庆桓这样子，请的时候得偷偷的。
小桃子视线太过明显，庆桓苍白一片的脸瞬速红成一团，轻微挣扎了一下，姜裕那边就松了手。
庆桓手掌有点儿变形，小指往掌心中间靠拢，手背上青紫一片。
被庆桓眼神震住的小桃子一声不吭，低垂着眸子也红了眼。
“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姜裕身上出的冷汗多，秋日凉，容易染风寒。
窗户只开了一扇，在另外一边，风吹过来已经很微弱了，庆桓还是不放心。
水在之前就有烧，提进来很快，等他们都弄好，庆桓才扶着姜裕过去。
他不自觉又看了一眼姜裕的眼前蒙住的纱布，心尖儿疼得厉害。
“皇上，我们回庆和殿吧……”
庆桓看了眼自己的手，现在都不太敢神展开，还缩在一起，像是定型了一样。
“等等。”
小桃子焦灼，不敢催促。
庆桓吩咐过不宜洗太久，只去去汗迹，怕水汽上来把姜裕眼睛上的纱布染湿。
他出来得快，换上了一身寝衣，被扶着往床榻那边去。
“将军先躺下歇息一会儿，朕有事儿回一趟庆和殿，待会儿过来看你。”
“嗯。”
自己的手劲儿有多大，姜裕心中有数，听着这两人步子走远，他让宫人们都退下，独自躺在床上休息。
所有的疑虑不安，都在出事之初，被庆桓的反应打败。
姜裕还能感觉到庆桓对他的在乎，他相信这感觉并非是因为救命之恩。
小橙子回来时，还端来了一碗药汤，闻着房内还未散去的血腥气，叫人点了香。
“将军，奴才刚才见着李太医去了庆和殿。”
“嗯。”
姜裕低低应了一声，显得很没有精神，小橙子想扶他起来喝药，姜裕拒绝了，他记得庆桓说过，止疼药喝了，眼睛会恢复得慢。
小橙子在汤药和姜裕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没敢再开口劝说，把药放在了一边，又汇报了一下从秦钱那边打听过来的事情。
“他是说皇上已经遭人非议了，不过他看皇上难得很有干劲，外面又有明远候帮衬，就没有说，在者，太傅好不容易解除了禁足，现在好歹顶着辅政大臣的名头，他不搞事，只要他活着，他族里总能再出几个优秀后辈。”
姜裕对这些没兴趣，他就想知道庆桓想做什么，到底怎么想的。
明明不是个小孩子了，钻起牛角尖来没玩没了。
不想继续琢磨这些事情，却在那个死胡同里一根筋的越走越远。
姜裕深吸一口气，他待会儿就直接问。
深宫内院待久了，他的张扬气都要被磨平了。
小橙子细细碎碎又说了些别的，他曾经能跟秦钱做对手，这些事情理解起来不难，难的是圣心难测。
事情禀报完，小橙子由衷的心中感叹了一句：没一个皇帝心思好猜。
姜裕躺平，让他出去。
小橙子端着已经凉了的汤药往外走，开门撞见了已经回来了的庆桓。
姜裕治疗时，庆桓的反应他也看得真切，眼下借着行礼时低垂脑袋的空隙，顺便看了一眼庆桓右手，心想着秦钱又该有得忙了。
“将军没喝药？”
小橙子尴尬的点头，顺便撒了个谎：“将军睡了。”
“那你继续熬药，等将军醒了端过来，备些糖水和蜜饯。”
庆桓再进来，把小桃子一起关在了外面。
房内燃着青竹香，味道清冽，庆桓把右手放到鼻尖闻了闻，感觉没有散发出多大的味儿，才继续往里走。
姜裕睡觉都是平平的躺着，庆桓轻手轻脚的在床边坐下，盯着他的睡颜发呆。
“皇上？”
姜裕冷不丁的发问惊得庆桓心头一跳，他连着应了两声，又问：“将军是不是眼睛还不舒服？”
姜裕唇角紧抿，不太开心。
他越来越不喜欢庆桓叫他将军，叫他将军的很多，从来不止庆桓一个，一点都不特别。
庆桓也会叫别人将军，他只是其中一个。
“将军等等，朕叫他们把端过来，喝了药就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