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感觉到姜裕心情不佳,想着应该是担心小皇帝,没再说别的打扰。
他与庆桓相处还算融洽,但也止步于此。
眼下最值得开心的就是,宁飞并没有真的想要抓他们回去。
因为宁飞点兵出行,帝都其他的几支兵早早散了,都不想这个时候跟宁飞碰上。
再等两天,等宁飞回帝都的消息真的传来,他们就安全了,最少这个冬天会好过许多了。
原路返回,还是会经过那个城镇。
姜裕耳朵机敏,老远听见了些动静,他停了一瞬,低声给朱安说:“有问题,我们过去看看。”
朱安点头跟上。
山村在山脚下不远处,这会儿村民全部聚集在另外一头,村子里基本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借着房屋的遮掩,辗转到这边时,看见很多人围成一圈儿。
这些村民全部都是站立,又安安静静气氛诡异,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姜裕本就对他们心存疑虑,见他们这样,又想别的办法去探听内里的情况。
朱安眼睛到底要好一些,点了点姜裕的肩膀,往左前方指了指,两人对视一眼,往那里移去。
这里是一处瞭望台,是这个村子里少有的高建筑,但是很简陋,只是一颗大树上架着了一个小台面,两个人不能完全趴伏,只能蹲在上面,透过油布的缝隙往外看。
姜裕身上的伤势没有好透,这个姿势会让他伤口崩开,朱安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姜裕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远处村民围成的一个圆圈内,有十来个士兵,其中两人在正中间,一人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一人扛着一把大砍刀。
姜裕皱眉,这些人的军服是乾国的配备,比较早期,还能有这么新,实属不易。
“上个月来的时候,就说了你们这里有妖气,要做法献祭,这次我们把人带来了,让你们准备的钱呢?”
当中扛刀的男子满脸横肉,这么阴恻恻的说完,眼刀子也环顾了一圈儿。
身后又出来一个士兵,随手摘了帽子挨个儿要钱,还有一人在登记造册。
在这个过程里,百姓沉默而隐忍,没人说反对的话,没人求情,也没人说他们没钱,像是早有准备,一言不发的拿出准备好的碎银子丢进了帽子里。
那本册子上记载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前段时间有人逃,都被追杀绑在了村头示众。
也有人说钱不够,还有人说家里老人孩子能不能免去,这么一说,老人孩子就被杀了。
可以免去,死人可以不用交。
之前还有人去告官,结果不用说,也是横尸荒野。
他们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几下训得服帖,再不敢造次。
现在就连衡州城都不太敢去了,怕被人误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钱收完,抗刀的男子就舔唇笑了,“今天你们做得很好,那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他才说完,刀就要落下去,姜裕早准备好了匕首,朝着那边甩了出去,正中那男子的眉心。
放着豪言的人轰然倒地,眉心一把匕首插着,他怒目圆瞪,嘴角抽搐,手指紧紧抓着地面似乎还在不舍这个世界。
村民们都吓坏了,缩着往后退。
姜裕跟朱安再没有逗留,从这个小瞭望台上跃下,往那边跑去。
场中的士兵见生了乱子,立刻拔刀,也不顾着跑,先攻击了普通村民。
好在姜裕两人离这里不远,事发时,村民也自觉退后了些。
惊叫声起,傍晚时分,传出回声无数。
不远处姜裕手下的巡逻兵也听见了动静,带队过来查探,帮忙收拾了残党,可惜的是,没有一人被活捉。
姜裕面冷,不适合跟村民们沟通,他让人放了正中还被绑得严实的少年,自己去问他的情况,叫朱安去跟村民们详细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这些人的尸体,手下的小兵也在检查,最后毫无所获。
他们穿着乾国的军装,却没有任何一方军旗的标志,不知道是暂时无所属,还是旁人冒充。
村民们过了最初的惊惧,对姜裕他们很是抵触,纷纷说他们惹了祸事。
姜裕目光往那边斜睨了一眼,他还不知道斩杀了这群拿人命做法,蛊惑百姓的恶人能有什么祸事。
百姓愚昧,乾国内部还有很多的小信仰,作为民众的精神寄托。
朝廷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手伸不到那么长。
但眼前这种,分明是邪教。
穿着军装,指不定是打着朝廷名号的邪教。
少年嘴里的布团才被拿掉,他就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小小的身子紧紧缩在一起,气息不顺,咳得厉害。
姜裕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庆桓,眼前出现了些模糊的虚影。
他见到过的庆桓的样子,也是骨架小小的,人也小小的,一委屈就红了眼,眼泪流下来时不受控制,越是抑制越是凶猛。
他别开了目光,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的?”
少年怕再惹人不耐,极力控制自己的气息,结结巴巴答话:“我、我叫贺云平……是是、玉河人,拿了玉河府学的引荐信,去帝都府学报道,路上遇见这些人……”
“他们穿着军装,我就没有那么警惕,听着问话就都答了,结果他们知道我孤身一人,就动手把我绑了,带到了这里,说要杀头……”
玉河是个小城镇,这孩子也是个读书人,这辈子没有听过这么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事情,他孤身一人上路,就该被杀头?
乾国的士兵这些年到处调动,百姓们见多了,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保护一方领土的英雄们,转身拿起了刀,捅向这片土地的子民。
朱安也得了回信过来禀报,“邪教,敛财,两月来一次。”
这种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讨论,姜裕点点头,稍加思索,这里的事情不论如何,都要通知帝都的人,他给朱安吩咐道:“你带人先回营地,我去追宁飞。”
朱安不放心,姜裕身上还有伤,难得强硬一回,“我去吧,宁飞喝多了,晚上指不定不认识人,直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