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月余,现在天热,就是沉井里都得发出恶臭,但尸体却至今没有寻到。
要说小橙子没有什么想法,那也不可能。
他瞪了一眼秦钱,哼了一声不接话,心里也警惕开了。
他确实傲慢不自知,总觉得高人一等。毕竟宫内的小喽啰们他都瞧不上,眼下将军不管事,他可不是最厉害的人了么?
可一想到自侍候将军以来领的罚,他也心有余悸。
这般发呆不过片刻,再回神时,就是听见了小桃子的声音,秦钱就早已离开了。
庆和殿离这边有点儿距离,不过庆桓急着见姜裕,便在不远处等着,秦钱出去复命两人撞了个正着,横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问了姜裕心情如何,庆桓就迫不及待的进来了。
可小橙子这脸色,明显跟秦钱说的不太一样……
“小橙子,朕问你,将军封侯后,心情怎样?”
小橙子慌忙行了个礼,他还没进去看,不过秦钱还有心思教训他,想来应该还不错,不过他现在不敢自己私自猜测了。
“回皇上话,将军一向面冷,奴才实在瞧不出来。”
庆桓也算是与小橙子打了几个月的交道了,别的不说,这人表情一向丰富,今天不太对劲。
庆桓沉了沉雀跃的心情,一脸沉重的进去见姜裕。
房内除了床和桌椅以外,屏风也让撤了,让空间尽量大,免得姜裕磕碰着。
他勾着脖子往里看了下,见姜裕靠在小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拨弄,才轻手轻脚的进来。
“将军今日想听书还是听故事?钦天监的人还没过来吗?”
姜裕顺着声音回头,面色有些僵硬,努力平缓了一下心情,提醒自己不可继续对皇上无礼,才声音放柔了一点儿起身行礼。
“回禀陛下,臣不让他们来。”
庆桓快步过去扶他,他早就免了姜裕的礼节,这世上再没比庆桓还尊贵的人,姜裕不用给谁行礼的。
“不是说了将军不必行礼吗?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来了?朕听人说他们这些老学究最会编故事,同样一个月亮都能讲出几百朵花,有趣得很。”
姜裕老实回答,“他们说臣是天煞孤星,给臣讲了许多天煞孤星的故事。”
庆桓:“……”这些臣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那朕明天让秦钱进来给你讲故事,朕试探过了,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还挺能说的,朕一定好好交代他。将军喜欢听什么?朕让他去准备。”
姜裕:“……”
庆桓眼睛又瞥见了放置一边的凤尾琴,不过他在宫中还没听过乐曲的声音。
以前的宫妃们都送去了庵里给他父皇祈福,后面他一登基就抬了姜裕进宫,再无别的妃子,宫里稍显冷清。
但舞刀弄枪的大将军还有这个雅兴也是稀奇,庆桓小心问道:“将军喜欢什么曲子?朕弹给你听吧?”
庆桓对朝政不太敏感,学习起来颇为吃力,但琴棋书画这类他倒是有点儿造诣。
以前太子哥哥看得紧,但凡发现他读书认真眼神就不对了,庆桓也知道不能让别人怀疑他这个病秧子有什么小心机,立刻就开始不务正业了。
所以这长大了也就成天想着找个小美人风花雪月,眼下小美人成了大将军,他依然想着风花雪月。
“落日吧。”
落日是一首乡曲,算不上出名,且因为曲风不太好,不被众人传扬。不过这是姜裕家乡的曲,庆桓有做过了解。
大概讲述的是一家农户里出了个神童,自幼就什么都比别人学得快,爹娘送他去开蒙读书也早,十一岁便考中了秀才。后面因为家境原因才拖了两年,在十九岁时高中状元,从此一改门庭。
前期曲子平淡如水,却让听者很惬意舒适,可后面的结尾却是让人立刻出了舒适圈,心生压抑之感。
状元郎衣锦还乡,可他也不过是个才入朝堂的六品小官,空有豪云壮志一肚子,能力却支撑不起十分之一。
家乡人也拿人情道德逼迫,爹娘顾及情面多次求情。这状元郎开蒙得早,书念得好,却不擅于人情往来,最是心疼爹娘,有点儿愚孝。
求情的话听了多次,便一发不可收,上任一年,便被革职流放了。
庆桓盯着姜裕看了许久,弹完了前半段便停了下来,“后面的朕不会,将军也不许听别人弹。”
姜裕的身世他打听了很多次,众人说法都没有太大的出入。后面的事情庆桓也有所了解,姜裕这是心里不舒服。
他年过十三就入伍从军,如今十来年便官至二品名动天下,可却成了一个瞎眼宫妃。
家里亲人死于战乱,姜裕也是孤身一人,若不是为了仇恨,为了生存,又是凭什么坚持到这一步呢?
“遵命。”姜裕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庆桓收了琴,看着外面窗口晃动的人影就猜到是小桃子要叫他回去批折子了,他暂时不想回,甚至很想偷这一天的懒。
“将军不必担心朕是试探你的,朕起初没有想到这样做你会不开心,是朕思虑不周。朕舍不得放你出去是真的,不过朕说会放你走也是真的。于朕而言,天下间再无亲人,可万千子民还需要朕。于将军而言,朕自知不算什么重要的人,不过朕会尽我所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姜裕不是个没心的人,要说起来他与庆桓有些像,都是亲人早逝,空留自己一人独活。
征战沙场与困于皇宫其实都是一不小心就没了命,一直小心翼翼活着,对别人的示好就更加敏锐警惕。
怕错过,又怕对方带着目的。
“陛下想多了,臣在宫中一切安好。”
庆桓点头不再多说,看了眼那把琴,终究没有收走。姜裕眼下可做的事情不多,再拿了这把琴,就少了个乐子。
“将军,等你手上伤好,朕带你出去转转,朕交给秦钱办,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姜裕其实很想问问庆桓,他是怎么确定秦钱不会给别的臣子讲,不过他不习惯于跟庆桓气氛很好的闲聊,冷脸点头就算是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