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止血的草药来。”冯初吩咐了一声,有老太监立刻将汤药端过来。
冯初扶着童让,让他把草药喝下。
“干爹……我怕是……活不成了……”
老太监在蚕食辛劳三十载,冯初在一旁盯着还是头一回。
一向沉稳,如今也有些脚步凌乱,难免碰得瓶罐叮咚作响。
冯初仿佛失聪了一般,耳边只剩童让浓重的喘息,带着方才灌下的黄酒酒气。
“那……”童让的手指颤抖不止,指向不远处的茶几上,放着他拾起的点心。
“若是过了时辰,我那同乡就要赶回去了。”
“我知道,我替你把这些给你母亲。”冯初扶着他躺好,看见他的鲜血,顺着两条腿流下。
又亲自取了草药捣碎,放在他清洗过后的伤口上。
童让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冯初怕他咬舌自尽,拿了块毛巾叫他咬着。
直到血不再流,想着要将他身下的垫子换了。只不过眼下的童让,连呼吸都痛,更不要说挪动他。
只能作罢。
瞧他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疼得晕厥了过去,冯初拿起帕子浸湿,擦干自己满手的血。
准备将他那包点心带出宫,又给老太监留了些银子,叫他置办一些吃食给童让。
如果童让没有死的话。
走在路上,知道担忧童让的伤口和性命,也是于事无补。
断断续续的想着玉茎重生之事,若世间真有此神药,他去洋人那取回来,是不是自己也能像正常男人一般。
可以不必让小妩受委屈,他可以疼她,可以取悦她。
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声势,必然无人发现他玉茎重生。
即便不慎被人知道他成了正常男子,也无人敢拉他再去净身。
若怕人置喙,大不了撞见一个知情者,他就杀一个。
冯初心里很乱,没有小妩之前,他从未把太监的身子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如今却格外向往成为正常男子。
待到宫门口,收回思绪,跟侍卫知会了一声,“如今宫人探视的时间还未过,童让的家人可在这?”
侍卫向来不把那些小太监放在眼里,但冯初不同,他是紫禁城里的青天。
如今听见冯公公发话了,也不好再隐瞒,讨好般的全盘托出。
“冯公公,不瞒你说,童让的老娘早死了。
是他那个什么同乡,整日游手好闲,打着他老娘的旗号,等着童让月月往宫外递银子。”
冯初听完,手里握着的那包东西,对童让同乡的憎恶,多过对童让的可怜。
“多谢你告诉我。”冯初说完,站在宫门口,由着侍卫指出童让的同乡。
并且向那瘪三招了招手。
同乡过来,觍着脸嘿嘿笑着,“官爷,可是童公公托你给我送钱么?”
“是。”冯初从腰间取出银一甸,“拿去给童让的娘修一副好棺材。”
那同乡愣住了,微微诧异他怎么会知道。
冯初又将点心拿出来,“这个,葬在老夫人身边。”
同乡有些不甘心,想要解释,看着冯初那双结霜的眼睛,还是吓得闭了嘴。
“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今天沾了一手血,不想再见血了。
若再让我看见你来骗童让的钱,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紫禁城。”
同乡双腿一软,本能的双手抱头,猫腰倒退,一只手拿着银子,一只手拿着点心渣,一溜小跑离开他的视线。
。
李眉妩从姚牧口中得知李术的事,十分恼火,立刻叫青茄取了笔墨纸砚,给爹和姨娘写了封书信。
本就没什么文化,加之正在气头上,也不注重什么言辞和礼仪,将爹爹、姨娘、异母同父的弟弟李术,尽数咒骂了一通。
这个不孝女她当定了,她不可能为娘家或者弟弟而活,母亲一死,她已经自认没有家人了。
写好了信,仍旧不放心,唤来了青茄,“你替我去给冯初传个口信,叫他别再管李术的事,让那厮自生自灭。”
青茄抱着肩站在一边,“我不去。免了回头您又说我,借机跟冯公公约会。”
李眉妩的脸上有点挂不住,顿时一阵滚烫,扯了扯她的衣袖,“好姐姐,以前是我不好。”
青茄抽回袖子,“主子别跟我说这些,拿着您那撒娇劲儿,到冯公公跟前使去。”
李眉妩愈发脸红,几欲滴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我下回保准儿不那样了。”
“哼。”青茄没那矫情病,只是故作生气。
一来想逗逗她,二来也想借此机会,彻底解了主子心病。
“哪样啊?”
“就是……”李眉妩咬着唇,艰难启齿,“再不怀疑你跟冯初了。”
“主子这是自己珍爱的,就以为全世界都惦记,我才不稀罕太监呢。”青茄福了福身,准备出去传口信。
“事不过三,主子下回若再怀疑我,我就离了这钟粹宫,到浣衣局去当差。
主子看谁好,就找谁伺候去吧。”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李眉妩笑着目送她出了门。
想着自己有几日没去看过钰儿了,难得瞧见庭院里一阵悉悉索索的人影晃动。
起身往班珏钰的寝殿走,青蕊通报之后,立刻将她请了进去。
“你最近还好么?”李眉妩行了礼,便坐在她对面的茶几旁。
班珏钰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虽还是双目无神,但至少肯吃饭肯交谈,也肯每日去给皇后请安了。
“宫里的日子,无非就是这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李眉妩总觉得她变了,却又看不出哪里变了。
“六公主还好么?”
“喜儿……还小。”班珏钰唇瓣浮起一丝惨笑,“小妩,你知道么?
我早在孩童时就明白一个道理,我母亲就算老了、姿色不再,也没有才情,依旧能压住底下的一群姨娘,使得班家没有一丝宅斗。”
李眉妩恍然,不知她所言何意。
“因为我母亲是正妻,因为父亲偏袒她。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再熬半辈子,生多少个孩子,也压不到妻的头上。
我原以为皇上知我,爱我,皇后色衰而爱驰。
真遇见事了,才知道十个我,也是滥竽充数的。也比不上一个皇后,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李眉妩看她灰心丧气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是不是叫班大人劝劝皇上,六公主一直在景仁宫住着,也不是个法子……”
班珏钰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眸中未动,语气冰冷,“不了。我若不为孩子谋划,还能指望谁来救我?”
李眉妩可以叫冯初帮忙协调六公主的事,想到冯初阵营,跟班大人的利益团体有私仇,不愿叫冯初为难。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钰儿,为了女儿肝肠寸断,免不了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