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医院的玻璃窗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炽遥坐在诊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铜纽扣,听着医生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肺部纤维化初期,需要立即治疗。"医生推了推眼镜,将CT片插在灯箱上,"如果病情继续发展,可能会影响呼吸功能。"
炽遥盯着片子上那些模糊的阴影,喉咙发紧:"最坏的情况是?"
"需要长期依赖氧气,甚至考虑肺移植。"医生叹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胸闷?夜间咳嗽加重?"
炽遥点点头,想起这几周和南可见面时,自己总是刻意压抑的咳嗽。那天在温室花房,南可还开玩笑说他像只生病的小猫。
"我建议你立即住院治疗。"医生递过处方单,"这种病最怕劳累和情绪波动。"
走出医院时,雨下得更大了。炽遥站在屋檐下,看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水花溅在他的裤脚上。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南可上周在秘密基地的合影——南可笑眼弯弯地搂着他的肩膀,而他则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南可..."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屏幕,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不知是病症还是心痛。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南可发来的消息:
「今晚老地方见,有惊喜给你️」
炽遥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像是谁的眼泪。
"炽遥?"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炽霄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眉头紧锁:"医生怎么说?"
炽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炽霄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他大步上前接过弟弟手中的检查报告,快速浏览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我已经联系了瑞士的呼吸科专家。"炽霄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明天就出发。"
"明天?"炽遥猛地抓住哥哥的手臂,"可是我..."
"没有可是。"炽霄打断他,眼神锐利,"你是想等病情恶化到不能挽回吗?"
炽遥松开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知道哥哥说的对,可是...南可怎么办?他们才刚重逢,才刚确认彼此的心意。
回到公寓,炽遥机械地收拾着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那个南可送给他的机器人模型。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像是上天在嘲笑他的软弱。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南可:
「怎么不回消息?不会是睡着了吧?小懒猫」
炽遥的指尖颤抖着,最终回复:
「今晚有事,不去了。」
几乎是立刻,电话就打了过来。南可清朗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炽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就是...工作有点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炽遥,"南可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在说谎。"
炽遥的呼吸一滞,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我们分手吧。"他突然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什么?"南可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我说,我们结束吧。"炽遥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我想清楚了,我们...不合适。"
"炽遥!"南可的声音陡然提高,"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我父亲还是..."
"没有!"炽遥打断他,"是我自己的决定。南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家族责任,而我...我只是个普通人。"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南可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我不接受。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了。"炽遥狠下心,"我已经搬走了。南可...忘了我吧。"
说完,他挂断电话,迅速关机。胸腔里的疼痛终于爆发,他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直到咳出淡淡的血丝。
"炽遥!"炽霄冲进房间,扶住摇摇欲坠的弟弟,"吃药了吗?"
炽遥摇摇头,任由哥哥扶他到床上。药物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会恨我的..."炽遥喃喃道。
炽霄沉默地替弟弟盖好被子,眼神复杂:"长痛不如短痛。"
第二天清晨,炽遥站在机场,手里攥着飞往苏黎世的机票。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炽霄去办理最后的登机手续,留他一个人坐在候机区。
"请前往苏黎世的旅客..."
广播响起,炽遥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他终究没忍住,重新开机,屏幕上立刻跳出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南可。
最新的一条是凌晨三点发的:
「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记得吗?」
炽遥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玻璃触摸到南可的温度。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卡取出,折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该登机了。"炽霄走过来,接过弟弟的行李。
炽遥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的天空。雨已经停了,但乌云仍未散去,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飞机起飞时,炽遥靠在窗边,看着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在视野中渐渐变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的铜纽扣,那是他与南可之间最后的联系。
与此同时,南可站在炽遥的公寓楼下,手里攥着一束向日葵——炽遥最喜欢的花。他按了整整十分钟门铃,最终等来的是新租客疑惑的脸。
"之前的租客?昨天就搬走了。"年轻人挠挠头,"好像说是出国治病?"
南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治病?什么病?"
"这我就不清楚了。"年轻人摇摇头,关上了门。
南可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手中的向日葵无力地垂下。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炽霄的号码。
"炽遥在哪?"他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需要治疗,南少爷。"
"什么病?严重吗?他现在在哪?"南可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速快得惊人。
"抱歉,这是他的隐私。"炽霄的声音冷静而疏离,"他希望你不要找他。"
南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不相信这是他的本意!炽霄,告诉我实话!"
"这就是实话。"炽霄叹了口气,"南少爷,放手吧。你有你的家族责任,炽遥...有他的人生。"
电话被挂断了。南可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手掌。向日葵掉在地上,金黄的花瓣散落一地,像是一场小小的、无人知晓的葬礼。
雨水又开始落下,打湿了花瓣,也打湿了南可的衬衫。他抬起头,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
"我不会放弃的,炽遥。"他轻声说,仿佛那个人能听见一样,"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整座城市的轮廓。而在这滂沱大雨中,一个决意寻回挚爱的年轻人,和一个远赴异国治病的病人,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