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圣莫里茨的雪下得悄无声息。炽遥靠在疗养院的落地窗前,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成一片模糊的雾。他伸出瘦削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就像南可从前总爱在他家窗户上画的那样。
"今天感觉如何?"主治医生克劳斯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
炽遥收回手指,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比昨天好一些。"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实际上,昨晚他又咳血了,暗红色的血点像凋零的玫瑰花瓣一样洒在雪白的枕套上。
克劳斯医生叹了口气,在他床边坐下:"肺纤维化的速度比我们预计的要快。常规治疗已经不起作用了,我们建议尽快进行肺移植评估。"
炽遥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铜纽扣——那是他离开中国时唯一带走的、属于南可的东西。
"成功率有多少?"
"50%,也许更低。"克劳斯医生推了推眼镜,"但如果不做手术..."
"我明白了。"炽遥轻声打断他,"请给我哥哥打电话吧。"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远山的轮廓。炽遥望着那片白茫茫的世界,突然想起南可曾经说过,他最喜欢下雪天,因为雪能把所有肮脏都掩盖,让世界看起来纯净如初。
而此时的中国S市,南可正站在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三个月了,炽遥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南副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秘书小心翼翼地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南可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未处理的文件,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冷透,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还有...董事长说今晚林家的晚宴..."
"推掉。"南可的声音冷得像冰。
秘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自从炽遥消失后,南可就像变了一个人——工作狂般地加班到深夜,拒绝所有社交活动,整日沉默寡言。公司里传言纷纷,有人说他受了情伤,有人说他精神出了问题,但没人敢当面问。
南可掏出手机,第一百次拨通炽霄的号码。和之前九十九次一样,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炽霄,"南可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告诉我他在哪...求你了..."
电话那头只有机械的忙音回应。南可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夜幕降临,南可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这里曾经充满他和炽遥的回忆——沙发上他们一起看电影的痕迹,餐桌上炽遥最爱坐的位置,浴室里并排放着的牙刷杯...现在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灰。
南可打开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三个月来,他试过所有方法寻找炽遥——雇私家侦探、查航班记录、甚至黑进医院系统,但炽遥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酒瓶很快见底。南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书房。墙上钉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所有他猜测炽遥可能去的地方。苏黎世、日内瓦、伯尔尼...每一个瑞士城市的名字都被红笔圈出又划掉。
"你到底在哪里..."南可的手指划过地图,最终无力地垂落。
与此同时,瑞士的疗养院里,炽遥正经历着最痛苦的一夜。肺部感染突然加重,医生们手忙脚乱地为他插管、输氧、注射强效抗生素。
"血压下降!"
"血氧只有85!"
"准备气管插管!"
刺眼的无影灯下,炽遥的意识渐渐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南可站在光里,向他伸出手...
"南...可..."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三天后,当炽遥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戴着呼吸机,全身插满了管子。炽霄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哥..."炽遥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炽霄猛地站起来,按下呼叫铃:"你吓死我了!医生说再晚十分钟送医就..."
炽遥轻轻摇头,示意哥哥冷静。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是南可熟悉的字迹。
炽霄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去,脸色变得复杂:"邮差今天送来的...我没敢拆。"
炽遥艰难地抬起手,炽霄连忙帮他把信拿过来。拆信的过程很费力,但当他看到信的内容时,眼泪瞬间涌出。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我放弃了。祝你幸福。——南可」
信纸从炽遥颤抖的手中滑落。他闭上眼睛,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比任何病症都要剧烈。
"也许...这样最好..."炽遥的声音破碎在呼吸机的嗡鸣中。
而此时的南可,正站在S市最高的建筑天台边缘,手里攥着一张他和炽遥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烦恼能分开他们。
寒风呼啸,吹乱了他的头发。南可低头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三个月来,他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着炽遥,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也许...他真的不想见我..."南可苦笑,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踏空的瞬间,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南可机械地接起电话。
"是...南可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我是圣莫里茨疗养院的护士安娜。炽遥先生他..."
南可的心脏几乎停跳:"炽遥?他怎么了?他在哪?"
"他病得很重...昨晚差点没挺过来..."安娜的声音充满犹豫,"他一直不让我们联系你,但今天我看到他读你的信后...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南可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地址!给我地址!"
挂断电话,南可像疯子一样冲下天台。三个月的绝望、痛苦、迷茫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决心——他终于找到炽遥了,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机场里,南可买了最快飞往苏黎世的机票。登机前,他给父亲发了条短信:
"去找炽遥。这次不管您用什么手段,都阻止不了我。"
飞机冲上云霄时,南可望着舷窗外的云海,第一次感到这三个月来久违的平静。他知道,等待他的可能是一个病重的炽遥,一场艰难的治疗,甚至可能是永别...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确认,亲耳听到炽遥说"不爱了",才会真正死心。
"等我,炽遥..."南可轻声说,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已经泛黄的合影,"这次换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