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回春的天气喜怒无常,老天爷的喷嚏一响准下雨。
我睁眼还没完全回魂,忽感耳边传来呼热呼凉地气息,转转脖子,乍见楚清平以手支颐姿态侧躺在床外侧,黑漆漆的眸光慑得我都忘记了呼吸,差点背过去。
我尖叫出声,连滚带爬抱着被子跌落在地,实乃记不得有邀请她同床共枕,绞尽脑汁记忆还是停留在秦淮河畔,并没僭越之举。
她闲情逸致的伸懒腰:“你在叫,少顷,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共枕一事。”
我被她唬的捂严了嘴,斜眼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含恨瞪着她。
她洋洋洒洒支棱起身子翻身坐在床沿边,拿过旁边戎衣一甩套在身上,连句解释都没有,过来好哥们似的拍拍我肩膀,直白的话让我心肌梗塞:“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脸当即一黑……感觉脖子以上缺氧,喉咙卡着一百只屎壳郎说不上话来,又觉这话如此耳熟?想起某些败火图的言情戏文,脸更加不好看。
戏文里,男主把女主吃干抹净,穿戴完毕后,盯着着女主的肚子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和孩子们负责的。”
孩子……们,我被她盯得不自在,眼睛不听使唤看向自己平坦的腹部,一个激灵魂归现实,士可杀不可辱,抄起床榻上的白玉枕砸了过去:“滚。”
很遗憾,白玉枕被她安全躲了过去,把极好的雕花窗户砸出个窟窿,很快,房里的噼里啪啦玉碎声引来了蚯蚓:“少爷,您没事吧?”
他提着扫把缩手缩脚,楚清平轻咳,一副吃干抹净提起裤子爽过的模样,双手背后大摇大摆提步:“好生伺候你家少爷更衣。”她拍了拍蚯蚓肩侧,尚未迈出两步又倒退回来叮嘱:“你家少爷昨日战事激烈,身子亏欠,今儿多熬点滋补汤品替补一二,免得虚了身体。”
“滚。”我颇有怒意,又抄起一件自己都没看清楚的青花瓷物件砸了过去,砸了个寂寞,她迅捷地蹿了出去,很快就没影儿。
蚯蚓听得云里雾里,看得瞪目咋舌,待楚清平离开,碎碎叨叨的问:“少爷,您一无官阶,不涉朝廷,二无武力,不披战甲,夫人说的战事与您的身子……有甚关联?为何还要小的熬点滋补之物?还说什么虚了身体?”
我戴好玉冠,全程黑着脸赏了他一眼,战事无非就是昨天与孟姜一事落了水费了体力,空了身子,后面“熬点滋补汤品替补一二,免得“虚”了身子”那娘们摆明是在调戏我。
我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努力让自己深呼吸深呼吸,免得自个儿把自个儿又气晕了过去,岔开话题:“这几日没让你跟着,生生错过了小爷大发神威惩戒孟姜那小子的手段。”
“少爷,您不会与孟少爷打起来了吧?”转移成功,蚯蚓担忧问。
“自打以前套他麻袋自报家门,那小子最多干吠几声,昨天看他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英雄救美了一下,顺便拿他作为鱼饵在秦淮河畔钓了一会儿鱼。”这种话我信手捏来,蚯蚓脑瓜子运转缓慢,“忠诚”却没得说。
总之,我说的话他都信,见我没吃亏,蚯蚓松了一口气,又唠叨起今天早膳。
完膳,我坐在长廊亭中,心里那是跟这天一样阴晴不定,满脑子就是今儿睡醒那母夜叉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具脸,越想越愤。
板着脸看着刚歇雨的天,敛去旁骛,决定把“和离”之事提上日程,要不然我总觉得拿错了人生剧本。
“蚯蚓。”右手一摊,蚯蚓把石桌上的折扇递与我,刚弹袍起身,只听“轰”一声,右边不远的高墙处一物什从高处坠下吸引我靠近。
草丛人形坑里一个穿着衣服的物件四肢伸长,勉强能看出个人影。
我蹲下来用扇子戳戳他脑袋:“我说这位仁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偷东西也得等晚上,哪儿有青天白日摸进别人家的,也算本小爷心善,搁旁人免不缺胳膊断腿。”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摇起折扇:“蚯蚓送官府。”
本以为只是寻常小贼,待蚯蚓搀扶起他,吓了小爷一大跳:“孟姜?”
我的乖乖!这家伙……我扫一眼高墙与墙脚距离,我不知道他为什要爬我家墙,但,想起昨天之事,我深觉作为君子需得有仇必报,不然太容易憋坏。同时,生出一个恶趣味的想法,命蚯蚓寻来一根两人粗的十字架。
把昏迷的孟姜以耶稣姿势捆绑,然后舀了一桶冰凉的莲花池水悉数泼向他。
冰凉的水沁透他的衣袍,我忍不住替他打了一个喷嚏。
他醒来后,迷茫、无措、震惊到瞳孔收缩,皆被我一处没漏尽数看在眼里。
“温如玉你想做甚?”孟姜挣扎于事无补,像一只攻击力爆满的狮子。
而我便是那拿着弓箭公然挑衅准备射出的猎人:“你说小爷想做甚?”
全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温如玉的箭法出名的百发不中,要多烂有多烂,没射中目标不说,还有可能从天而降射中自己,以及周边之人。
正因为此,每当我拿起弓箭,皇上以及文武百官都得退避三舍,美名其曰:远离瘟神。
本来我第一箭想要射中孟姜头顶上的甜栆,谁知这箭有它自己的想法,偏偏朝他胯下钻去。
脚下的箭惊得孟姜脸色苍白,魂儿都从头顶出窍了一半,看我又要射第二箭,他战战兢兢卑微开口:“温如玉,我我……你……你,若是因为昨天之事,本少爷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万不可再射。”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闲情赋欲瞄着他笑道:“孟姜,你说为啥小爷这箭总有它自己的想法,爷叫它往上射雏鹰,它偏偏往下射蚂蚁?爷叫它往下射白貂,它偏偏往上射麻雀?这不是打爷的脸吗?”
他紧张吞咽口水,我能看出他额头密布的细汗,回想起那年春季我开弓三射雏鹰的情景,那三支箭带着一股飒气直冲云霄,不多时从天而降不带一根鹰羽。
第一支箭稳当当插在皇上的裤裆前,仅差一毫里就断了子孙缘。
第二支插穿了当朝左丞相手背,至今左丞相手臂还提不得重力。
第三支箭让当朝那三品官员去见了阎王爷。
孟姜他能想象,要是我再射第二次,他是什么下场,所以连忙赞美:“不……不打脸,你的箭术史上一绝,上京城绝找不出第二绝。”
上京城确实找不到这么绝的箭术。
我听着,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的?可从他真诚的神色下,小爷还是自主把这话归属于夸奖。再说,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真伤着他皮肉免不得老爹会被人上奏,划不来。
放下弓箭后,蚯蚓一众家仆从藏身地冒出来伺候,我躺在椅子上咬了一口甜栆:“说吧,翻进小爷家有何企图?”
孟姜似乎不准备说真话:“本少爷家的……猫儿跳进你家了。”
我反问:“翻墙寻猫儿?”这烂大街的由头,让我失笑。
他却很天真连连点头。
我温柔笑道:“孟姜,这老掉牙的由头你家十六弟也不会相信吧?”
孟姜咬死:“真是寻猫儿。”
人啊,就是犯贱,硬要吃点苦头方才吐出真言,自个儿对猫毛过敏都不记得了?我抬头看了一眼新出来的日头,让蚯蚓把准备好的孔雀翎拿出来,再把孟姜靴子脱了,一顿挠。
开怀大笑到求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哈哈……我说我说,温如玉你让他停下来,哈哈……”
我懒羊羊,无骨躺在那儿:“先说。”
“我是听旁人说楚将军今天不上朝……我是来找楚将军的。”
“将军?”我动作一滞,不确定问:“楚清平?”
从他那儿得到确切答案,我脑海拐了十八道弯,始终想不明白他找那母夜叉做甚?
莫非……
这两人有奸情?
我眼睛发光,似乎找到接盘侠,又叹这夜罗刹的眼光实乃太差劲儿,戚品品那几个上品的看不上,偏偏找了个这么个货色。
不过总归可以脱离苦海了,我让蚯蚓退下,踱到孟姜身侧,暧昧道:“何时开始的?”
这话问得一脸松懈的孟姜满头雾水:“什么开始?”
我贱笑,拍拍他胸脯:“男人和女人也不就这么回事吗?”
孟姜听后勃然大怒,脖粗脸红咆哮,喷了我一脸口水沫子:“温如玉,你侮辱本公子行,但不能玷污楚将军的声誉,本公子与将军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他这激烈的反应,超出小爷预判,我摸了把脸,鄙夷:“清清白白你找她做甚?”
“我……”关键时刻,他又掉链子了。
我竖起的耳畔无话进,难受得紧,眼神式威胁,把一旁的孔雀翎拿到他眼前。
他心有余悸:“我来要署名的。”
我有些晕乎:“署名?”
他侧头有些不好意思:“昨夜作了一副万马奔腾图,落字方要署名。”
我委实想不明白:“这画是你作的,理应署上你自己名讳吧?”关小爷媳妇啥事?
他高昂昂说:“你懂什么?楚将军是本少爷信仰,要是能署上她名……”察觉说漏嘴,孟姜大惊
“信仰?”我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态,原来是偶像与粉丝的关系啊!
突如,我脑海生出一计,含笑靠近他:“楚清平为人高冷,你光明正大去免不得被扔出去,要不小爷助你一臂之力?”
孟姜感知我反常不信任看着我,也不怪他,通常男子知晓有男人翻进自家墙找自家媳妇出墙,定会盛怒,把翻墙者逐出去,唯独我是天下第一奇葩。
不觉得被绿了,还上赶着被绿,前所未闻。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小爷把外面关于楚清平恐怖的谣言加以声色描述,好像没唬住他,反而被他辟谣:“得了吧温如玉,那都是谣言,不过……有些事你说的确实有理,楚将军为人确实高冷,要是光明正大的去要……”他已经想象被拒绝的场景,瞬间心塞:“还请温兄赐教。”
“好说好说,不过……”我见有诱拐有效,赶忙趁热打铁:“提笔署名是不是太普通了?”
“普通?”孟姜看着我,等我下言。
而我故意停顿,让人松绑,等他下言。
他先绷不住:“何以普通?”
我与他勾肩搭背,分析这普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