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风吹草动”不过是我那不争气的肚皮不分场地的“咕咕”叫了两声。
徒然一响的抗议,连我自个儿都怔了怔,莫要说里面人的反应。
“谁?”
屋内的声音适时戛然而止。
主位上的女匪眸光生威,凛然投向窗棂的位置,随着她一声叱问,屋内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我。
我来不及躲闪,暗道了声,完了,完了,本想讨杯茶喝,却被两只蝈蝈搅了思路,一时大意,看得有些忘我,方想起自己还在逃命。
内心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巴子,与他们僵视了几秒,扯出一个比较淡疼的笑:“路过,路过,你们……继续,继续……”
心中不断默念:看不见小爷,看不见小爷,你们看不见小爷……从窗棂处踩着小碎步飘走后,没听到任何动静,原以为万事大吉,不想一抹红色衣诀从前面拐角处走了出来。
是她。
我步履顿住,呼吸一滞,往后一看,刘瞎子三人各扛着一把巨型武器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
前有猛虎,后有豺狼,呜呼哀哉!
前面那红衣女匪眯了眯眼,脸色若冰,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把玩着手中飞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看得心惊胆战,頻頻倒退,转身拔腿往右……
还没开跑,一把蹭蹭亮的狼牙棒不知出自谁手朝我脸挥来,我心猛然一惊,避之不及,闭上眼的一刹那没经过大脑过滤,脱口而出:“我有办法救老五。”
一瞬间,我感到周围的风绕过我,大约是被我这番本能救急的话吓跑了。
如期的疼痛没有袭来,我试着睁开一只眼,狼牙棒就悬在我脑门毫米之处,要是我没说出那番话,试想……爆浆的场面何其惊悚?
幸哉!
“你有办法……救老五?”面前这个女匪神色动容了,徒手挥开悬在我面上的狼牙棒,目光依旧凌厉,示意王狗蛋儿退下。
我心砰砰打鼓望了一回天,颇感头痛。
老实说,我撒了个谎,并不是有意撒的谎,而是生死瞬间本能作出的一种求生抉择。小爷一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样样通。阴谋阳谋从未涉足,设计救人尚属困难。
就算……就算我有锦囊妙计,身为官家之子,自是不能与官府为敌,万一让人捏住把柄捅到皇上那儿,也够老爹在朝堂上喝一壶。
如此想来,救匪这买卖不太划算,做不得,做不得。
只是……我眼眸子快速运转一圈,很是为难,眼前困局要怎么做?才能化险为夷?
思忖一二,我暗暗转动脑子,寻求它法。
想起曾经一时好奇,翻过一本闺阁之术,那小娘子为了不向婆母晨昏定省,常以头疼为由避之,每每遇婆母训诫,又以假昏迷逃之。这么一对比,我与那小娘子虽境遇不同,到也尚可拿昏迷一计避过眼前危机。
略略回神,小爷清了清嗓音,敛去惶惶神色,慢条斯理捋顺衣襟上凌乱的褶皱,端起高深莫测的架子来:“老五的情况不算太糟,良计万千只需一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破官府设下的瓮中捉鳖之计。”
“不费一兵一卒?”那不知名的大汉讶然,踩到重点,质疑看向我,这一提其余几人更是灼灼盯着我。
见他们都在望着我,我怔了一怔。
呃!稍没注意,牛皮……似乎吹大发了。
我心一咯噔,挠挠鼻子,恍然间,又稳了稳神,硬着头皮吹下去:“此计确实不费一兵一卒。”
刘瞎子耐不住性子问:“不费一兵一卒,如何破瓮?”
看这几个人的神情,显然还是有几分质疑。
我手心冒汗,酝酿一番:“此计……”只道出俩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未免摔出脑震荡,小爷早就计算好,身体朝刘瞎子方向倾过去。
面前三男一女,也就刘瞎子看起来好相处一点,应该不会把本小爷踹开。
然则,我却生生忽略了,一个土匪无论长相如何,是没有道德可讲的。刘瞎子确实没把我踹开,只不过见状身体往边上让了让,与我白白错开掉。
以至于我扑了个空,身体像断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地面,溅落一层灰土,不及惨叫脸面嵌进了土壤里。
甚是狼狈。
甚是惨状。
我……
自个儿真把自个儿整晕了过去……
……
青天白日,云空万里。
我醒来的时候,头脑炸裂,隐隐作痛,耳边响起阵阵磨刀霍霍声,谁家要宰牛羊了吗?
转眼窥去,忽见刘瞎子几人坐在床边,手中擦拭着……血迹斑斑的流星锤……狼牙棒以及三百多斤重的擂鼓瓮金锤……
这是……
不会是小爷心里的如意算盘被这群土匪看透了吧?
瞬间,我精神抖擞,头不痛了,脸也不疼了,心突突直跳,小心翼翼咽了一把口水。但很快否决自己的猜测,若真如此,依这群土匪的心性,早就把小爷处决了,何需留在今朝?
我拥着被褥,心里惶惶惕惕,表面镇定如钟,慢慢支着身子坐起来,轻咳了声。
见我转醒,王狗蛋儿、刘瞎子还有那不知名的大汉,齐齐放下手中活。
武器落地,地面如同三级地震般抖了抖,我心亦颤了颤。
“山下人来报,官府已经贴出告示,老五于三天后午门问斩,公子准备如何破这瓮中之计?”说这话的并不是刘瞎子三人。眸光越过眼前三壮汉,直见的是倚窗靠门赏花的女匪。
她的话让我心猛然一沉,长睫微微下敛,该来的始终会来。我本打算以头疼为借口避开这个话题,再拖个一两天养足精气神,实行逃跑计策也就轻易得多。结局想的圆圆满满。
只是面前这架势……要真表演个头疼,只怕天灵盖都会被拧下来吧?
思绪万千,我脑子有些混乱,不知如何接茬,为了给自己挤点时间想个应对之策拖个一日,就一日,待小爷养好精气神,天黑就逃离匪窝。
左思右想不动声色,淡淡端起架子敷衍起来:“还有三日,不急于一时,在下……有些饿了。”
几匪愣了愣,不约而同蹙了蹙眉,好在不是那么丧尽天良,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备齐了五样菜。
我以为吃饭这事,总能喘口气,不成想四匪目不转睛盯着我,很是失礼。小爷如同嚼蜡,深觉被人掐住了喉咙,胸闷气短。
更过分的是,饭后,为了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探探逃跑路线,寻了个“出恭”的由头,恭房外两壮汉一女匪给我当门神,还有一壮汉跟我一同进了恭房。
恭房里,小爷与王狗蛋儿大眼瞪小眼。
王狗蛋儿羞羞低头:“肚子娇气,看见旁人出恭,免不得闹腾,小兄台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不见怪才有鬼呢!恭房也就巴掌大,两个人蹲着甚是挤得慌。
小爷嘴角一抽,恨不得把他踹进粪坑里。
我深以为然,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晚上总会留给人一点伸展空间。未想,四匪站在我房门,无论我起夜几次,纹丝不动,颇有门神之风范。
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真敬业,我家守夜家仆后半夜还有打个盹儿的时候呢!
当我第九次半梦半醒,我被王狗蛋那放大版本的脸吓得够呛。
再观屋内情况,灯火通明,那女匪坦然坐在房梁上小憩。
刘瞎子切着不知哪儿来的大西瓜,那不知名的壮汉抱着剑倚在门上。
我很怀疑:“你们……就不瞌睡?”
刘瞎子递来一块西瓜:“心有琐事,何以入梦?小兄弟也有心烦意乱难以入眠的时候吧?”
我尝了一口西瓜很甜,快入夏的天时不时会忽冷忽热,西瓜正好适宜这气温。
至于刘瞎子说的琐事……必是匪中老五之事,看着手中西瓜,我瞬觉得又不甜了。
原不想参合这等麻烦事,眼下情景,怕不是我想与不想的了。
逃跑计策已经行至不通,为了保命,只能另辟蹊径。
蹊径便是……救……老五。
想要从官府手里救人,又捅不到皇上那儿去,自是得有个假的江湖人称。
“世无双”
小爷报出临时自取的江湖人称,四匪闻之皆愣。我在他们愣神之际披上衣服走在桌前,嘴角微微自信一笑:“在下的名字。不是要救老五吗?现在正是时候。”
女匪睁眼,从房梁一跃而下:“怎么救?”
那不知名的壮汉看过来:“如何救?”
“救人,其实也没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