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尾至,把他逼进了一条死胡同,他双手扶膝弯腰气喘吁吁,体力透支,无法与我再度周旋,对我摇了摇手认输,又见他找了一块算得上干净的地儿坐下。
我缓下脚步,一路扶墙至他身侧瘫坐,口干舌燥,气息不匀:“跑啊?怎地不跑了?”
他呼吸不畅,指着前面那堵拦住去路的墙,无力般的摇了摇头:“本少爷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大口喘气,全身瘫软着,没有多余的力气揍他:“叛徒,是该剐了你,要不是你,小爷也不至于被那群人这般编排。。”
孟姜撑着力气直呼冤枉:“如玉兄,那事真不全怨我,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我靠墙闭眼修养体力,差点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不怨你?那怨小爷?”要不是他临了背叛,小爷也不会在书中被人屮的死去活来。
他望了一回天,一双幽怨的双眸看向我:“确实有几分怨你自己,那日你说用手提笔的字没有收藏价值,让本少爷约见楚将军求取唇印,当时本少爷没觉得什么,过后又觉得甚是荒唐,本想再次登门找你悔之。机缘巧合,让我半路遇见楚将军,也亏得这番机缘巧合,不然就不止被编排成书这么简单了。”
我忽瞪眼过去,愤然:“你到洗得干净。”
他苦笑,转而又望着巷子里这片天,恹恹道:“如玉兄,昨夜就算我和楚将军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深更半夜那副光景,又忽遇京兆尹大人一干人等捉拿逃犯,千张嘴也百口莫辩,传出去已婚偷人,可是大罪,千夫所指,本少爷顶多被人骂几句,楚将军不同,她是女子,通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楚将军虽打破长纲,她终究还是女子,若再出此事,会被世人所不容,会被女子所不耻,朝纲更无她容身之处。”
这……我到没多想,我一直把楚清平当做男人来看,到忘记她本是一女子。
对于女子来说,清誉就像头顶上的这片天,蹋了人毁命断。
经这一说,好像确实做的有点太过火了。
我心思百转千回,孟姜复又将我一望,并没有避责:“当然,此事本少爷也有过,要不是临了背叛,你也不至于陷于流言蜚语之中,又在书中被屮的死去活来,算我孟姜欠你一个人情。”
我神色一僵,本被他一番漂亮至极的话说动,正自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谁知他半路刺我一句‘在书中被屮的死去活来’,诚然在我心中撒了一把盐,觉得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自己。
半刻钟后……
我站在巷口,东风拂过,阳光明媚,一身白衣清爽舒适,孟姜暴跳如雷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温如玉,本少爷跟你没完。”
不管他如何叫嚣,小爷不予理会,斜眼觑着手中从他身上扒下来的几层衣服,嘴角不由猥琐上扬,心情甚是通畅,本赶至戏坊,突闻身后有人“小公爷,小公爷”地唤我。
我一边疑惑是谁人唤我,一边回转身去,牡丹姑娘立于人群十分耀眼,温婉对我福了福身。
我撑开扇子,恢复以往风流,把收在背后的衣服随意扔却:“几日不见,牡丹姑娘更加美丽动人了。”
牡丹姑娘脸色一红:“小公爷妙赞,那日,小女子多谢小公子解围之恩。”
我装的十分大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牡丹姑娘梨涡浅笑,有一搭没一搭与我聊了几句,怯怯将我一望,惴惴邀约:“明日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多家俏郎才女都会去庙里祈运,不知小公爷可否赏脸同去?求个好运福,去去霉运?”
我含笑看着她,知她这番邀请,是为林松,也知她曾几次单方邀约林松都被明拒,现下只得求到我眼皮子底下,奈何我个人不信佛,正踌躇着寻个何由拒了,不想牡丹姑娘美眸渐红,闹得我十分不忍。
加上,以往在花阁闹事,牡丹都有挺身解围,想来这番缘由我更不好推诿,笑着允了下来。
浴佛节用白话来说,就是佛诞日、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
去祈福前,必要提前在家斋浴,心中还得诚心默念经文,洗净贪欲、瞋恨、愚痴的污垢,让自行身行、语言、心意都能保持洁净,方才能寺中面拜佛祖。
往常,我觉甚是麻烦,把这节日都给忽视掉了,又觉,佛祖乃西方之祖,再通天也伸不到东方,深觉,求西方神,还不如去求阎王爷给个好胎投,是已,这次也不是去真心求福。
而是去看戏。
我本邀了戚品品一同去看戏,
奈何戚品品临了被家父禁足,我心虚了一把,了然,兰若寺一事,是我与戚品品联合模拟戚侯爷的字迹相邀楚清平的,如今免不了楚清平迁怒戚侯爷,戚侯爷迁怒戚品品。
柏威年也没来,递来的书信上说,柏郡王最近功课看得甚严,还下了闭门令。
次日,只有林松与我同行。
这一路颠簸,牡丹始终低着头,而林松自是见着牡丹后,眼神就没离开过我,定定将我望着似乎要把我折骨吞入腹中。我从未见他如此冷脸过,一时被他看得不敢动弹,脑门上落下一滴滴冷汗,摇着扇子干笑打破僵局:“今天……天气……真好。”
这气氛很压抑,闷的人着实难受,也不知牡丹姑娘究竟怎么想的?人给你送来了,也不搭个腔,白白浪费了爷一副看好戏的心情。
无趣!
我呵呵两声,方想用扇子挑开车帘吹吹风,散散热,不知林松哪根筋搭错了,猛地拽住我手腕,眼睛看着被风撩动的车帘,神不在焉:“确实甚好。”
我斜斜朝他搭在我腕上的手一瞟,他突如看过来,变了个样,对我赧然一笑,目光竟含几分腼腆羞涩,我猛一哆嗦,被他这阵式吓得往后挪了挪腚。
面前这个林松大约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松。
我认识的林松,虽然爱笑爱捉弄人,有时还会算计别人,决然不会这般露出女儿家的神态。
面前这个……换了芯?
我疑惑,不想,他又掷地有声丢出了一句让我心中颤了几番的话:“如玉兄,我喜欢你。”
我感觉好不容易吹进来的风,又悄然无息的打道蹿了出去,小小的车内安静得有如一片鹅毛落地,万籁俱寂。
我是诚然相信公鸡会下蛋,也不相信林松那一句我喜欢你,方想着林松此番想做甚?车内一束如炬的眼光差点把我燎出一个窟窿。
唉!偏偏还就有人信了他这番瞎扯蛋。
但见牡丹姑娘怔怔将我望着,三分怨,七分悲,眼眶里还含了一包随时随地要掉下来的泪,咬着唇十分委屈。
观现在情景,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林松显然把我拉出来当挡缘牌了,碍于交情,我嘴角沉了沉不好解释。
憋了片刻,车渐渐缓了下来,牡丹姑娘秀帕一甩,眼眶洪水堤坝:“我道你为何对我疏远,原来你……你们……”
后面的话被她强咽了下去,十分悲愤,离开时还不忘怨怼了我一眼。
我哽住,甩开林松的手,摇了摇扇子,果然,三人的车很闷热,少一个人凉爽多了:“都说男追女隔层纱,女追男隔座山,果真不假,只是,你这拒的是不是太狠了?”
林松凉凉地瞟了我一眼,不搭腔,转手撩开车帘望着那道身影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回神。
我瞧了一会儿,算是瞧出来了,啧啧两声,原来流水还是有情的,既然有情为何还要整这一出?让牡丹姑娘白白误会自己是个断袖?真是奇哉!
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做点什么,我收了扇子,双手枕在脑后:“听说南寺这方不太平,常有女子在浴佛节上香失踪,牡丹……”
我话还没讲完,一阵风从我眼皮子底下晃了出去,待我略抬眼皮,哪儿还有林松的身影?
矫情!
借用某句熟悉的话。
“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体到挺诚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