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夜里。
姚幻舞召集来她的狐朋狗友骑士团,带着沈亦彤,在河岸边的酒吧街碰面。
能被她网罗的男生也不是随便什么杂鱼虾米,都是南都市大大小小的二世祖。
这帮人别的本事没有,闹起来连夜店都能掀翻,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狼藉,被这一带的酒吧老板们又恨又爱。
恨他们的疯,爱他们的钱。
姚幻舞这会儿喝醺了,就抢了麦,跳到DJ台上,用雷霆万钧的气势大喊自己是“THE QUEEN OF THE NANDU CITY!”
底下人就高举双手,跟着“QUEEN QUEEN QUEEN”地起哄。
呼声如浪,如众星捧月,这个QUEEN见自己一呼百应,高了兴,抬手一挥买了全场的单,现场顿时香槟四射,酒精弥漫,陷入了持久的疯狂。
沈家的乖乖女坐在角落很不自在,频频拿出手机看时间,视线片刻不离面前的汽水,警惕每一个从桌边走过的人。
她听说在这种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人下药,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十分后悔,不该来的。
原本说是要整整林又森,可姚幻舞自己在那边疯了一样地洒酒,大概都忘了那事儿。
小公举终于蹦累了,歪歪扭扭地坐过来,瘫到沙发上,双手勾着沈亦彤的脖子:“小姐姐,来玩儿嘛……”
“……”沈亦彤叹了口气,贴到她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电音嘈杂,人声喧闹,姚幻舞一句都没听到:“啊?听不见!”
沈亦彤用几乎是喊的声音说:“小舞,已经九点了,今天先不玩了吧?我十点前得回家。”
姚幻舞已经进入半醉状态,闻言生了气,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才九点嘛!你都成年了,还要听妈妈的话吗?听~妈妈的话……”
说着就开始唱起来,还无缝衔接上了另一首歌:“……那些令人刺耳的声音~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带着哭腔嘶吼,“妈的老子不听!”
沈亦彤满脸“……”地看她, 突然想起一事,认真问道:“小舞,你今天药吃吗?”
姚幻舞没理她,仍自顾自地疯癫。
这时,舞池里几只游蜂浪蝶寻蜜一般飞了过来,围坐在两人旁边。
有个男生见她喝醉,短裙半遮半掩,色从心中起,就来碰她的大腿,脸上还假装关切:“小舞,没事吧?”
姚幻舞醉归醉,但人不糊涂,瞬间清醒了大半,一巴掌扇开他的爪子:“叫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嘛?”
那人立即往桌上放了一个中号的单肩包,打开给她看:“喏,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沈亦彤听着感觉不太对劲,往前探身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姚幻舞伸手进去翻了翻,没跟她解释,站起身,让人背着那包,自己拉住沈亦彤就朝外走。
她步子稳稳地踩在地上,看起来一点没有醉意,旁人往往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喂。”沈亦彤在后面拉了下她的胳膊,“你到底要干什么?别太过了,他爸爸毕竟是林氏集团的——”
“你心疼了?”姚幻舞皱起眉,一脸的“我对你很失望”。
“我……”沈亦彤支支吾吾,“他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不道歉就算了吧,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情。”
她听说那些男生里有几个被拘过,就连姚幻舞自己也在派出所里被强制醒过酒,他们成天游走在犯罪边缘,要是使起坏来,不知会做出什么。
自己也是脑子一热才听从了闺蜜的那个提议,现在落到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能再见到林又森。
乖乖女其实很容易被对自己小坏的男生吸引住,更别说那个男生还高大帅气,弄不好是只隐藏的萌系。
姚幻舞搭着她的肩膀,严肃地教育:“你听好,你是我的女人,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在南都市还没有人能爬到我头上来动土!”
“……”沈亦彤扶了下额:真又犯病了。
“就是!”男生们在旁附和,“敢欺负小舞的女人,就是欺负我们。”
沈亦彤:“……”
其实她对于自己是小舞女人这事并没有异议,只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有点奇怪。
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劝不动这帮兴致高昂的二世祖,跑也跑不掉,被姚幻舞搓着拽着,来到酒吧街一处僻静的河边。
姚幻舞把单肩包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全部倒在地上,挑挑拣拣,拿起一管红色的液体和一把尺子。
然后抓住沈亦彤的手,一把撸起她的袖子。
把她吓得往回猛缩:“你干什么?”
“别动。”
姚幻舞借着路灯,像个冷静的外科医生,把那液体涂在尺子边缘,往她手腕上划抹几下,又用一些叫不上名来的膏状物覆在上面,做出被刀刃划开的伤口的凹凸感。
“……”
沈亦彤纠结地看着自己胳膊上开出一点儿也不疼的刀伤,觉得闺蜜很有特效化妆师的天赋。
她从高中就认识姚幻舞了,曾经见过她类似的小把戏,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来让父母担心。
看她现在做出来的事儿,似乎还停留在青少年的叛逆期。
沈亦彤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
画完假伤口,姚幻舞很满意地拍了几张照作为自己的作品。
接着敲碎一只酒瓶,在地上洒了大片大片的红颜料,连同地上一些东倒西歪的空酒瓶,用沈亦彤的手机,以她的视角拍了几张带着伤口的照片。
同时还不忘带进一些周围的环境,比如河岸栏杆和灯柱上的酒吧广告,好让人认出所在地。
沈亦彤就在一旁瞧着,见她打开自己的微信翻找联系人,终于忍不住劝道:“还是别了吧……要是被我爸爸知道了……”
在姚幻舞近乎以“偏执”写成的字典中,从无“算了”二字,她坚决地瞪去一眼:“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当然要把他钓过来,他如果还有良心,看到你为他伤心成这个样子,就一定会来的,不然还是个人吗?”
“其实我没有……”沈亦彤声音小了下去:我没有多伤心啊……
可她弱弱地沉默着,小舞做了这么多也是为了自己。
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么做不好,但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默许姚幻舞帮自己出头。
找到林又森的微信,姚幻舞先是点进他的朋友圈瞧瞧。
怀着喝琼浆玉酿的心,却只被灌了一口寡淡无味的水。
见到只是几条干巴巴的公司官文,其他什么都没有,一撇嘴道:“无聊。”
她又点开他的对话页,先只发去一张刚才在夜店里拍的满桌洋酒的照片,并配文:【好难受,想见你……】
沈亦彤用湿巾把胳膊擦干净,不安问道:“这么做,他就会来吗?”
“大概率不会,”姚幻舞翻出假的伤口照,在她眼前摇了摇手机,自信满满道,“所以才要循序渐进地钓他。”
不远处停着辆她家的保姆车,一行人先上去等待,从那里正好可以观察到这个撒“血”点。
三个男生在车外抽烟放风,另一人从座椅下抽出一根棒球棍,握到手中掂了掂。
沈亦彤感觉事情有点失控:“如果他真的来了,之后怎么办?”
姚幻舞一口道:“当然是把他抓起来拍裸/照啊!传遍整个南都市,让他没脸见人!再买个热搜,就叫……‘林氏集团帅哥总裁与壮汉大战三百回合’!”
“……不……至于吧……”沈亦彤后悔也来不及了。
“至不至于要看他的表现,总归要叫他吃点教训的,反正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他回消息了吗?”
“……没有。”
又等了七八分钟,姚幻舞失去耐心,将那几张触目惊心的伤口照发了过去,任谁看了都会很震惊。
配文:【哥哥,要是连你都不理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那边很快回了条消息:【这是怎么了?你在哪?别做傻事!】
姚幻舞勾起一边嘴角:“你看吧,他还是担心你的。”
沈亦彤:“那要给他发个定位吗?”
“你傻呀,发什么定位?照片里都有信息,要他自己找过来,男人,呵呵,对太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不在意,所以你得叫他花费一番功夫,他才懂得珍惜,从现在开始就别回他,让他急去吧。”
尽管沈亦彤对此不尽赞同,但也无法完全反对,如果能借此与林又森产生一些联系,那么也是她所想达到的目的。
她放大了那些照片仔细观察,酒吧街的特征很明显,连河岸栏杆的柱子都是小酒桶造型,还拍进了夜店的广告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找过来。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你别犯傻,我知道在哪了,马上就来。】
姚幻舞洋洋得意地笑了笑,按开门,冲外面的男生吹了个口哨。
那几人立刻明白,打开微信的实时对讲,带上耳机,分散开来,藏到花坛和墙后,暗中等待。
这支开弓烂箭已经回不了头了,沈亦彤从“玩玩他试试”的好奇,变成了“自己闯了祸”的忧虑,在这场过分的恶作剧中越陷越深。
就算林又森来了,估计也没脸见他。
接近晚上十点,夜店里嗨闹不停,沿河后街则成了人们呕吐烂醉的羞场,所有身形都是歪歪倒倒、跌跌撞撞,行尸走肉一般的烂泥。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是个高挑的男人,步伐稳健,不疾不徐往这边走来,沿途还左顾右盼,显然是在寻找东西。
“来了。”姚幻舞关掉车里的灯,透过窗子往外看去。
从保姆车的角度,能看到藏在暗处的男生纷纷做好准备,想要等人来了之后就拖下去闷揍一通。
姚幻舞低声指挥道:“别急,等他走近。”
男人逐步靠近“陷阱”,似乎看到了前面地上的血迹,加快了速度,还打开手机边走边看,像是在比较现场。
“上!”
姚幻舞一声令下,四个男生突然从四个方向冲围过去,高举着棒球棍,朝那男人迎头砸下。
“等等!”沈亦彤忽然喊出了声,她觉得不太对劲。
被围攻的男人反应很快,脚步和体态看似是练过散打,几个走转腾挪间,轻轻松松闪开了儿戏似的攻击。
他一根手指都没动,就让徒有蛮力的男生们自己撞成了一团。
沈亦彤用望远镜确认了一眼,赶紧告诉姚幻舞:“快停手!那不是林又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