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雷!南都市乐生康集团总裁姚震车祸暴毙,公司涉嫌非法集资,数十名受骗老人家属拦停丧队讨公道!】
【乐生康养老院涉嫌非法集资近4亿!受骗老人超5000!】
【意外还是报应?!姚震与小三的离奇车祸!】
网上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各路野媒不惜以最惊悚的字眼来吸引流量带节奏。
沈亦彤看着闹心,连卸两个app。
同学群里也在讨论姚家的变故,还有不少几年没联系的人跑过来私信问她情况,茶里茶气地装作关心,其实都等着看热闹,毕竟谁没眼红过当年姚幻舞那些六位数的包包呢?
她一条没回,关了静音,一夜没合眼,黑眼圈都熬出来了,靠在派出所的长凳上刚闭了会儿眼睛,父亲就过来拍拍她道:“你先回去吧,在这儿也没用,姚家律师来了,是小舞的一个堂叔,刚从医院赶过来。”
她问道:“小舞妈妈醒了吗?”
姚父:“醒是醒了,但身子虚,医生说不能受刺激,要让她看到这副情景,还不得又昏过去?”
他说着往调解室里一瞥,里面正在举行一场游走在全武行边缘的“四方会谈”。
姚家三位,小三家派出三位,还有自称受骗老人的家属代表三位,以及四个民警。
本来在停尸房那会儿,小三家还气势嚣张,后来转送遗体途中,突然杀出来好几辆小轿车,拦停了豪华丧队。
来者二话不说,当街就拉开横幅,白底黑字大写着:【黑心养老院!还我父母血汗钱!】
【父母辛苦一辈子,全给坏人包二奶!】
【有钱豪车办丧,没钱还债赔偿?】
【骗子死全家!】
黑漆还没干透,顺着白布往下流,字里行间充斥着喷张的愤怒。
再配合大喇叭的洗脑循环,很快就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录像,把好好一条路给堵得水泄不通。
丧队除了两辆灵车,还有姚家的三辆车和小三家凑的三辆车,以及开在最后的沈家父女一辆车。
沈父见前面状况不对,眼疾手快扯掉后视镜上的白布条,锁好车门不敢动,假装自己和前面不是一伙的。
那帮人见几辆车死活不下人,窗子也关得紧紧的,就开始拉车门、拍玻璃,好几辆车上都被砸出大大小小的坑。
这着实把坐在后车里的沈亦彤给吓了个花容失色。
她连含有暴力场面的影视剧都没怎么看过,这次居然直接来了个沉浸式体验。
沈父在车里看了个清楚,觉得闹事的那帮人怎么看怎么可疑,一水的三四十岁中年男子,身穿皮夹克,胳膊底下夹一小包,目标清晰,分工明确,几个吆喝几个哭,工具也一应齐全,还来得这么快,不像是什么家属,更像专业搞事的活闹鬼。
警车来了,这帮人还来劲儿了,躺在灵车前面不给走,民警当即严正呵令,要灵车先把逝者送去殡仪馆,他们才不情不愿地从地上起来。
没等事情铺得更大,整条车道上的人都被组团带进了派出所,几个带头闹事的也不出意外被警察认出是这一带久富臭名的中老年混混团体。
接着总算来了几个看起来像是真家属的大爷大妈,都是为自己七八十的老父母来讨公道,声泪俱下地控诉养老院收钱不退的恶行,罗列各种收据材料,还拿出一张摁满指印的联名信,要求见“领导”,可具体也说不出要见哪个部门,反正就要立刻给他一个“领导”。
民警:“有什么事情,直接报警或是去相关部门举报,在街上闹成这样实在不妥,一是扰乱公共秩序,二对逝者不敬,三,你们找的这些活闹鬼大多是有犯罪前科的,要真起了冲突、失了控,连你们自己也要受到伤害,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一个家属哭丧着脸:“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我看网上都说微博破案,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只要闹大了,弄到网上去,有了热度,让所有人都看见,那这个问题就一定很快会解决的!”
此人说得言之凿凿,民警啼笑皆非:“那也只是极少数的个例,事情不能都靠闹事来解决,不然明明你们占理也变成无理了,你们得相信法律。”
民警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安抚住,表示这案子太大,不是一个派出所就能处理的,他们只能先给立案,之后等调查、送检,再看法院的判决结果,怎么也得等上大半年甚至更久。
至于到底能不能拿回钱,民警也没法做出保证。
老人们或许都撑不到那个时候,家属们听了只是哭,边哭就边开始骂那个黑心的姚老板,连带他祖宗全家和小三,还当着人的面说老天开眼死得好。
小三家这会儿集体怂得不敢出声,还有点想躲在姚家后面的意思。
姚幻舞把耳机开到最大,嘴里巴巴嚼着口香糖,一脸“爱谁谁”地翘着腿,瘫在椅子里打游戏。
这次出警的还是之前去殡仪馆那两名警察,刚调解完小三纷争,遗体还没出辖区,巡逻车都没开远,就又碰上了他们家的事儿。
民警对着问题少女厉色一斥:“坐好!”
她烦不胜烦地掀起眼皮,瞪着警察十分挑衅,被她的律师叔叔低声相劝,才收起二世祖的脾气,一个白眼翻过去,勉勉强强地换了个姿势。
屋里气氛沉闷,派出所要走一些流程,同时还处理着好几起事件,大厅里各种丢手机、丢小孩、丢老人、丢狗的报案,民警一个人掰成几瓣用,相当繁忙,所以那几家人还得等着,不能离开。
小三她亲爹在走廊上急急吼吼地打电话,到处跟人咨询DNA验亲的事:“就算人没了也应该能弄到这个小孩的DNA吧?五个月了……啥?还要自己找机构做尸检?哎哟,哪用这么麻烦的嘛,你们就来个人,弄个什么器械从下面伸进去,到子宫里取出点样品嘛就好赖……怎么还违法了?什么侮辱尸体罪?……哎哟好了好了知道了,那就找尸检,你们帮我联系吧,加钱也可以,反正结果出来就能拿到遗产了,钱肯定不差你们的……”
“!”
沈亦彤一贯温婉平静,此刻听得脸色骤黑,眉角挑得老高,连呼吸都震颤了。
以她的修养和阅历,完全想象不到世上竟还有这种父亲,也找不出能理解这种想法的逻辑而且根本不想去理解,只能在心里丢下“无耻”二字,然后去找自己的爸爸。
而沈父也没闲着,抽空去问律师姚家公司现在的情况,以及款项能追回的可能性。
那个当律师的姚堂叔把他拉到角落,避着人小声说:“现在不光是非法集资,大哥拆东墙补西墙,到处借了不少钱,刚才那些活闹鬼应该还有债主找来的人,煽动家属起哄,好把事情闹大。可现在的问题,就算事情闹大、立案判决,查封房子车子和所有资产也不见得能补上,这么个紧要关头,还摊上小三的麻烦,惹上舆论就对公司很不利。”
沈父急问:“那能不能先卖掉一批资产?我是最先给他投钱的,手里资金也有些紧,你看我那三百万……”
这段时间,沈亦彤看够了她爸那“三百万”的口型,都不用听到声音,就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两尸三命,而活着的人都只在乎自己的钱,惟利是命。
派出所走廊里憋仄得难受,她实在呆不住,跑去调解室要找姚幻舞,刚进门就与她撞了个面。
“去哪儿?”
姚幻舞满脸烦躁:“抽烟。”
她蹲到派出所外墙根下,擦火点了一支烟,猛嘬几口,深深把头埋进胳膊里。
沈亦彤背贴墙站着,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烟头上的火星一点一点闪着,很快就烧到了手,她宁可攥拳忍痛也不松开,生生用手指把火星掐灭。
“小舞……”
沈亦彤知道的,她胳膊上有不少自己弄出来的疤和烟头印,似乎是觉得这样就能用身体上的痛来盖过心里的痛,结果只会弄得满身是伤。
她不知道能怎样安慰小舞,应该什么安慰都没用吧。
沈亦彤挨着她蹲下,轻轻抱住她的肩,想让她的头靠向自己。
姚幻舞把脑袋一扭:“别,矫情。”
沈亦彤只能挽着她胳膊,自己把脑门贴了过来:“……你爸爸走了,很难受吧,没关系,我在这里,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点儿。”
“不难受,不想哭,哭不出来。”她脆生生地说,也确实连眼睛都没红。
仿佛那只是一件寻常的糟心事,跟“老爸又停了我的信用卡”是一个程度。
旁边还有几个吵吵闹闹的活闹鬼,闹完了还不走,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听着就特烦人。
“我听说那劳斯莱斯的小女神像值二十多万,本想趁乱撅一个,哪知道手一放上去,刚要用力,那小人嗖地往下翻进去了,我草比他妈的百米赛跑还快,想不到还有这种设置,就是为了防盗的吧,有钱可真好。”
姚幻舞冷笑:“傻/逼。”
那人听见了,瞬间臭着脸看过来,把烟踩了朝她一指:“说谁?”
她搓掉手上的烟灰,将手指按得啪啪响:“谁傻/逼说谁呗。”
“小娘们嘴巴放干净点儿,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旁边一个民警路过,见状一喝:“干什么!”
那人立即换了副嘴脸,把眉一拱,假装自己是受害者:“警察大哥,她骂人!”
民警看问姚幻舞:“你骂人了?”
“骂是骂了,”她掸掸裤子站起来,“是不是人就不知道了。”
沈亦彤赶紧拉了她一下。
“我草你妈的——”
那人和同伙冲过来抡拳,一个警力还真有些悬。
这时突然从大门里走出好几个警察,对着几个活闹鬼的脸辨认了几眼:“你、你、你,还有你们两个,正好都在,全都带进来!”
几人当场被扭送进去,不明白了就问:“警察大哥,为什么抓我?我们良民啊!”
民警:“两辆灵车是不是你们砸的?监控都拍下来了,人家殡葬公司报了案,保险定损一共八十多万,五千就够判刑的,你说为什么抓你们?”
他们像是顶着天大的委屈:“不是说法不责众吗?那么多人都砸了,还真一个一个都抓回来呀?”
民警冷声道:“没有什么‘法不责众’,犯罪就要受罚!现在证据确凿,一个也不冤枉,一个也不放过,你还就说对了,其他砸车的我们也要一个一个全都抓回来。”
有个活闹鬼一边被押着走,一边还扭着头冲姚幻舞嚷:“那她们家开养老院的,骗了四个亿!害了多少老人!老人都没钱治病、快活不下去了,还有跳江跳楼自杀的,死了好几个了,都是他们家害的,她破坏力可比我们大多了啊,你们怎么不抓她呀?诶!丫头!那富二代!你知道你花的都是黑心钱吗?是那些老人一辈子的血汗钱啊!你还有点儿良心吗?”
没人接他的话,警察也沉默了,只摁住肩膀往里押人。
大厅在那番话后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门外的富二代,眼神复杂。
沈亦彤:“小舞别理他,他那种人哪配谈什么良心?就只是想硌应你而已,姚叔叔不是坏人,只是生意失败了,没钱还给别人……”
她后面说的什么话,姚幻舞已经听不见。
而有些话一旦被听见,就像在心里扎了个锚,再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