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溪是脱队来和林又森鬼混的,今天还得回同事们住的酒店。
往东两公里就是,她打算沿着塞纳河散步回去。
而死孩子抱着她的大腿,嗷嗷喊着要跟她一起跟团游,不带他就不撒手。
大腿拧不不过胳膊,袁溪被他缠得受不住,只得答应,反正他自己掏钱。
两人在房间吃完早餐,正要动身,乔小乔来了通语音。
“姐,姚幻舞跟你在一起么?”语气里捺着焦急。
袁溪眉头一蹙:“她昨晚不是和你一起回酒店了么?”
“回是回了,都关灯睡了,早上起床才发现人不见的,她夜里还给我发微信留言,说是在巴黎有个朋友,就去找他了,现在我给她发微信也不回,打语音也不接,又不知道她这边的手机卡号码,联系不上人啊。”
接着传来一张她跟姚幻舞的聊天截图,发信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多。
女生深夜里独自一人在巴黎街头游荡,不是傻就是找死。而且,在凌晨两点把人叫出去的也能算“朋友”?
听姚母私下里说,姚幻舞曾经交过很多狐朋狗友,没准都有些不良嗜好,在欧洲就更不知她遇到过什么人。
袁溪抱着最坏的打算,坐回桌边:“你别急,先去找王姐把人点一下,确定没少其他人,然后看她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再有就是找酒店,要他们联系晚班,看有没有人瞧见姚幻舞出去,有没有坐车,什么车,往哪个方向走的,她发尾有十公分是粉色,应该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不行就报警查监控。”
乔小乔在电话那头一径应声,一径跑去敲导游的门。
袁溪电话没扣,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手指一下下在扶手上敲着。
林又森从洗手间出来,穿上外衣,见她满脸严肃,就过来轻吻一下她的额,问她什么事。
得知姚幻舞不见,他抬手打了通电话,袁溪听出是打给他在欧洲的保镖兼助理、一个叫劳尔的、会六国语言的西班牙人,专门负责协助他在欧洲的事务。
林又森说了些姚幻舞的大致特征,要劳尔用巴黎的关系帮忙找人。
乔小乔那边也有了结果:“其他人都在,现在我和王姐在前厅交涉,晚班说的确看到姚幻舞出去了,是被一辆黑色的车接走的,车型没看清,但感觉是辆豪车,要看监控的话必须要有警察在场,王姐已经报警了,纪晓亮正在联系大使馆。”
袁溪起身拎上包:“我现在就回来,林总也来,他的人或许比法国警察管用。”
然而又没等到离开房间,窗外低掠过一架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动静慑人,朝北边凯旋门的方向飞过去。
阴郁的浓云沉沉地压着,远处还有几架鸟大的直升机,全部都在低空盘旋。
城市里警笛四起,远近呼啸,到处响起汽车喇叭急促地催鸣。
从阳台往下看,街上黑压压的一片警察,戴头盔,穿防弹背心,持枪巡逻,没有驱散路人,但路人自觉地远远避开。
整条第十大道都被封锁,路口设了关卡,所有车辆都要停车开箱接受检查,旁边甚至还停着防爆车。
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座城市都陷入了莫名紧张的气氛。
给人的感觉好像有大敌兵临城下,可城中应对不足,仓皇组织人手。
两人便留在房中,林又森给前台打电话询问情况,一直占线。
劳尔过来敲门,他一脸大络腮胡似乎能藏得下一把枪,块头巨大,山一样的卡在门口,冲年轻的东方老板尊敬地点了下头。
林又森让他进来,自己则到过道里看了两眼。
外面有人走动,大都也是内线打不通而要下楼问情况的客人,有男有女,各种肤色,神情不安。
有个腿很短的亚洲人经过林又森面前时问了一句,想知道他是不是跟自己一国的。
他摇头,转身关上了门。
劳尔看了眼老板和老板的未婚妻,用流畅但口音极重的中文说:“酒店被封锁了,不能进出,其他地方也是。”
林又森:“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劳尔去阳台看了看,确定外面露台没有藏人,才回来关上门窗说道:“根据可靠的消息,巴黎市长的长子凌晨时被人谋杀,现在全城封锁,缉捕凶手。”
袁溪和林又森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但到底是别国的麻烦,也不知其人事,对此其实没有太多感想。
他们现在只想去和团队汇合,然后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袁溪问道:“既然这样大动干戈,是已经确定犯人了么?”
劳尔对她的话表现出一丝不解,稍稍歪着脑袋,像只凶狠但迷茫的大狮子。
袁溪猜他应该是不懂什么叫“大动干戈”,便用英语换了种说法。
劳尔顿时听明白了点点头,可看她的眼神又好像在说:小姐,你英语这么好也不早说,害我这么累地讲中文。
而他还是一口“歪果仁”音地道:“涉及警方高层的内部情报,我也不能马上知道,但应该不会等太久,到时我或许可以用我的关系把你们带出去。还有老板你说的那个女孩,已经交给我的朋友去查了,不过最好能有她的照片。”
“好。”
袁溪就从手机里找出帮姚幻舞拍的游客照,蓝牙传给劳尔。
手机在他五指山一样的大手中就像个车钥匙似的,两根拇指在屏幕上交替触碰,发了照片就让他的朋友显神通去了。
一通操作之后,三人良久无话。
林又森默默吃着小点心,扭头望向窗外,一口一口地盯着。
街上人声渐沸,警笛愈烈,直升机也没停过,还多了几架媒体的。
电视里的新闻也在直播市区封锁的情况,只说是在全城搜捕杀了人的嫌疑犯,没说死者情况,但看那架势也能猜到死者身份不一般。
许多市民出行受阻,车子堵在路上动弹不得,还有一支抗议其他事情的游行队伍遇上了警察部队而不能前进,双方争执之下起了不小的冲突,现场酒瓶乱飞,烟雾弥漫,连电视台的摄像机都被砸了。
酒店走廊中,去前台询问情况的人们垂头丧气地回来,或是没问到什么有用的,又或是与警察交涉无果而不能离开,站在房门口大发牢骚。
袁溪听着烦心,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十秒钟看三次手机。
林又森瞧见,向劳尔给去一个眼色,劳尔便起身走去门外,左瞪一眼,右唬一目,把嚷嚷的客人全都给吓回了屋。
似乎是为了缓解外面带来的紧张情绪,劳尔回来坐下后,对袁溪笑了笑,大络腮胡子动得不太明显:“小姐,一般见女孩子到我,都会感到害怕,你好像不怕。”
袁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想到他笑起来还挺憨厚,只冲他回笑一下:“还好吧。”
外面现在这么乱,姚幻舞还下落不明,她实在没心情聊闲天。
林又森轻咳了一下提醒劳尔:“别叫‘小姐’,以后要叫老板娘了。”
说完把手往老板娘肩上一搭,“媳妇儿别怕,劳尔是薛响介绍的,很值得信赖,退役前在特种部队服役八年,别看他这么壮,人家还有法律和比较宗教的双硕士学位呢。”
“……”谁怕了。
等一下,你“媳妇儿”怎么叫这么顺口?
袁溪把他爪子拿开,没收了他的小饼干。
这时,两人手机同时弹出一条大使馆的群发信息,提醒在法公民注意保护自身安全,如需帮助就及时联系大使馆。
过了半晌,乔小乔来电,说他们的酒店也被封锁。
原本今天的行程是去德国,如果没有这事儿耽误,那大巴早都出境了。
可姚幻舞到现在依旧没能联系上,王姐报警半个小时了警察还没到,又不能出去找人,乔小乔急得带哭腔。
“大使馆怎么说?”袁溪问。
“王姐联系上一个认识的人,说那边实在忙不过来,好多人都扎堆打电话过去问情况,还有不少旅行团也被困在酒店里,还都是今天要回国的飞机,如果超出了签证期会很麻烦,现在全都在解决那些事情,至于姚幻舞,他让我们先报警,千万呆在酒店里别出门,可警察在外面站了满大街,没一个能来解决的,也就只能干等了,但愿她只是手机没电。”
“知道了。”袁溪音色平稳,“既然有车来接她,总好过一个人上街。我这边也再想想办法,你继续给她打语音。”
挂了电话正要和劳尔商量,乔小乔又发来一张照片。
她立刻点开,还以为是有关姚幻舞的消息,结果看后她扶额沉沉叹出一缕幽怨:“……”
——纪晓亮的符。
“姐啊。”乔小乔说了一段语音。“刚刚忘了说,这是纪晓亮的辟邪符,他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这张是你的,我帮你留着,你就先云辟邪一下啊。”
“……”
袁溪回复长长一串省略号。
“劳尔。”林又森站在窗边往下看,“你刚刚说你有关系能把我们带出去?”
“是,但要等——”
话没说完,劳尔的手表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旁人几乎听不出,只有自己能感觉到。
他抓起手机一看,立马递给林又森:“老板,找到了,酒店门口的监控,这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吗?她上了这辆车,黑色劳斯莱斯。”
林又森放大画面,确定了车型和姚幻舞的脸:“是她没错。”
而袁溪看到那段视频,目光锁定在车牌上,若有所思:“奇怪,这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