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仙林饭店
杉尔2020-10-06 23:013,733

  林安立开车赶到仙林饭店时,离约定好的午饭还有半个时辰。

  按照他的安排,属下已经提前来到这里,现在和饭店的值班经理站在门口迎接他。

  “首领——”

  林安立摆了摆手打断下属的招呼。

  “今天的客人可不是一般人,随身带着不下两打精锐武力,隐藏在各个角落里,不要放松警惕。”

  他给值班经理这样说道。

  穿着黑西装的值班经理点点头,把他带到了包间里。

  不一会儿,芥初冬也到了。

  年轻的男人穿着潇洒的黑风衣,肩上有象征身份的绶带和肩章,两条细细的金链搭在胸口,全身上下再无其他配饰。

  他还是把手插在西裤兜里,闲庭信步走进大厅,眉眼疏狂,那双鸢色的桃花眼带着清浅的笑意,俊美如神,让见到的所有人都难以忘怀。

  身后一左一右跟着穿军礼服的芥宸,还有,京子。

  没错,千飏又一次易容成了京子——还穿上了层层叠叠、繁复古雅的礼服裙,显露出天鹅般优雅动人的脖颈和纤细曼妙的腰肢;她一副驯顺的表情,装作少帅大人今天的女伴。

  在来之前他们曾有一场争执。

  “我可以扮成男人的!扮成你的副官都行!声音也能变没问题!真不需要给您当女仆!”千飏扬着眉毛据理力争。

  “哦?”芥初冬带着笑回答,“那我看你上次也是扮成京子了,不是芥宸呀。”

  “那是条件有限好嘛!”

  “想去的话你就听我的——林安立肯定知道我只有两个副官,芥宸跟我来银陵,芥骐就得留在军部坐镇,所以你装副官一定会被他重点怀疑。”

  “那女伴就不会重点怀疑吗?你怎么介绍我,要是他查得清你有几个女伴都长什么样子——”

  “这个林安立肯定查不到。”

  “为什么——嗷,我懂了,是不是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固定的女伴——”千飏抬头看了看芥初冬面无表情的脸,心知自己猜中了,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没想到啊,堂堂少帅大人竟然没有固定的女伴?!”

  千飏确实挺意外的。

  按照常理,和芥初冬同龄的世家少年,至少应该有固定的女伴,陪着出席社交活动,有的还直接养在家里,没有娶妻之前权当填房。尤其是像芥初冬这样万里无一的优秀之人,怎么会没有女伴呢……

  千飏缓缓回过神来:“你不会不喜欢女的吧……”

  芥初冬狠狠地拿眼刀刮了她一眼,无数句碍于教养不能说出口的脏话通过凌厉的眼神直奔千飏而去。

  “好吧好吧,我开玩笑的。”千飏被芥初冬的气势压得后背发凉,只好求饶。

  接下来的时间里,千飏忙着易容和变声,芥初冬准备好赴宴的东西之后就坐在旁边,手撑着下巴看她一点点变样。

  两人罕见地没有再斗嘴,晨光照进书房,伴着时间静静地流淌。

  按照林安立的之前的吩咐,穿燕尾服的美貌领班把三人带到了最顶层的大包间。

  包间采用富丽堂皇的欧式装潢,弧形的穹顶两侧挂着精美的油画,金色的画框泛着珠光;中心是一张大圆桌,纯银餐具闪闪发亮;圆桌旁还有好几个对坐的皮沙发,上面摆着整张皮毛做的毯子,有虎皮,有虎皮,还有柔软细腻的兔毛。

  房间先前唯一的人正背对门坐在沙发上,听见有人来,他很快地转过身。

  “午安。”转身的同时,他这样说道。

  芥初冬张嘴想叫“林二少爷”,却在看清此人的面孔之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记忆里的林安立,红唇白脸,风流潇洒,正值人的一生中最为美丽的青春岁月,而眼前这,分明是一张老人的脸,垂暮如日薄西山,衰朽如晚秋枯叶,脸上皱纹纵横,松弛的皮肤暗黄发青,眼皮耷拉着,半露出的眼球浑浊不已,嘴唇也血色尽失,干瘪地向外噘着。

  芥宸一个闪身来到了芥初冬身前,枪已经掏出来端在手里;在未知的情况下,他要保护少帅的安全。

  芥初冬眯起眼睛,和这个老人对视着。

  千飏对林安立的印象不深,但是能看出,眼前的人绝不是林二少爷;眼看着芥初冬忙着和眼前人对峙,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装出一副疑惑和受惊的样子,躲在芥初冬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

  芥初冬感觉到了,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摸了下千飏的手背以示安抚。

  只是摸了手背,却让两个人同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肌肤相接触的旖旎感觉像水波,恒久地荡漾在谁的心里。

  老人泛黄的眼睛盯着芥初冬,伸手从黑色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带暗纹的纸片,递给了芥宸。

  芥宸检查之后交给了芥初冬,后者拿出上次林安立在拜帖里加的纸条,对比了暗纹,见完全符合,点了点头,张口道。

  “敢问如何称呼?”

  老人的声音沉闷暗哑,“老朽白家家主,白卿。见过少帅。”

  “见过白家主。”芥初冬按照礼数引见自己的女伴,“这位是在下的女伴,白家主叫她京子就可。”

  千飏大大方方地冲扮成老人的林安立一笑,眼波流转,把京子清秀的脸用到了极致:“见过白家主。”而她在心里想的是,林安立这个妆画的真不错,就算是身为易容大师的她自己,站得这么近都没有看出端倪,堪称天衣无缝。

  “京子小姐。”老人果然好奇地多看了千飏两眼,但只是两眼,介于礼貌和好奇之间。然后他的目光就转向了芥初冬:“少帅,既然人来齐了,不妨咱们落座吧。”

  按常理,在以少帅的私人名义而非军方名义参加的聚会上,副官是不会上桌的;所以芥宸安静地退到了门口,而芥初冬和千飏一起在桌边坐下。

  老者缓缓开口,脸上笑意从容却深不见底:“少帅果然赴约而来,老朽没有看错人。”

  “不好意思,”芥初冬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故弄玄虚地蒙骗,索性直接询问,“冒昧问一句,您,或者说,林二少爷,是白家的幕后家主吗?”

  “是的,林安立就是白卿。三年以前,我以这个身份创立了白家,时至今日,多少有了些积累,我可以很坦诚地说,白家已经成为了很多居无定所的灵魂的安居之处,在今日的江湖里,不是一个完全丧良心的组织——想必少帅懂我的意思。”

  芥初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乱世的豪门、巨贾、财阀、军阀,哪有完全干净的?老爷少爷和贵妇人们穿着华丽地坐在一起,环视一周,谁手上没有几桩冤枉,谁拍胸脯保证对弱者绝不轻视?何况,据芥初冬了解,现在的四大家族,除了最洁身自好的姬家,都有贪财好色的族人,和随之而来的,巧取豪夺,仗势欺凌。

  老人混浊的眼珠不知看向哪里,“老朽一言九鼎,尊重曾经说过的话,绝不会反悔;按照林安立和少帅的约定,白家会给少帅提供最高权限的资金流动链,随时可以调用。”

  千飏想说那你们想要什么,又骤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花瓶女伴,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要想别的法子帮芥初冬试探了。

  “那能否请白家主介绍一下白家资金来源呢?”芥初冬把胳膊肘撑在光亮的玻璃桌面上,鸢色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饶是白卿摸爬滚打见多识广,也难免心里一阵没底。

  他正要张口,却见千飏扯了扯芥初冬的袖子,微微一笑,唇边两个可爱的酒窝,轻声撒娇道:“少帅,您不是说今天可以看见那位传言中风流倜傥的林二少爷嘛,要不是少帅这么说,京子才不跟来呢,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见到呀……”

  她是想再确认一下林安立的身份。

  芥初冬明白这一点,抬手摸了摸千飏的头,“京子,不要这么没礼貌,那位就是林二少爷。”说罢,笑着看了看“白卿”。

  他的手拂过千飏满头青丝,乌黑柔顺,细腻飘扬,不由得又在心里赞叹两声。

  林安立假角膜贴片下的眼眸暗了暗:看来回去要仔细查查,这个京子,到底是真的恃宠而骄的无脑花瓶,还是工于心计的聪明女下属。

  他伸手从脖子上取下来一块变声贴纸,咳嗽两声后,声音已然完全变成了原本的样子,“京子小姐,恕我不能以真脸见您……”

  千飏装出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样子:“哇,林二少爷的声音好好听!听声音就是潇洒的人哦。”

  芥初冬笑了笑,觉得带千飏出来真是个不错的决定,“那敬请林二少爷继续介绍。”

  “我创立白家,是发现了当时的‘双龙’和‘南广’利益链条中存在漏洞。银陵城的四大家族碍于面子和身份,在明面上很少插手赌场、青楼,而牙行和典当铺如果依附青楼赌场,却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有原本的声音加成,林安立说得很诚恳。

  “白家只有两家青楼,一家名叫落莲轩,高雅出尘,文秀清美,女子个个咏絮才高,工于内秀,修养了得,是世家之子们可以毫无愧疚地光顾而无损名声的地方,很多人倾家荡产为其中女子赎身,若能纳一房出身落莲轩的妾室,足以彰显其人的品味和财力,引为自豪。”

  “另一家则是另一个极端,名叫昇血轩,光顾这里的人所求只是一个发泄,不见血,不尽兴。昇血轩中的女子多年被折磨,新伤叠旧伤,嗓音嘶哑,凄惨如厉鬼,若男子不幸被卖入其中,也难逃亵玩;这为很多人提供了机会,可以肆意发泄他们心中的阴暗和暴虐。所以,昇血轩的客人都是蒙面掩身。”

  千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因为这令人难以接受的人间地狱,而且,凭她的聪明,已经隐隐猜到,昇血轩中的玩物的来历。

  “白家牙行最初只为昇血轩而开——老百姓为了吃饱穿暖尚且忙碌奔波碌碌终日,哪有那么多害人心思,所以被卖入昇血轩的,大多是后宅里女子争斗的失败者,那些——我就直接说吧,那些展露野心却上位失败的烟花女子,或者失宠的姨太太,被卖到昇血轩时,牙行会进行筛选,将有潜力的女子留为己用,培训之后,作为女仆或者改头换面的新雏妓,伺机安插到需要的地方。”

  林安立的讲述原本冷静得仿佛置身事外,到这里时,他停了一下,对千飏说道:

  “京子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让您想象一下——倘若有一天少帅身边某个女子把你逐出宅邸买入昇血轩,而白家愿意救你出来,给你重新回到府邸里复仇的机会——”

  芥初冬眯了眯鸢色的眼睛,危险的光闪过其中:“林二少爷,我不是您想象的那种人,这种假设——”

  “我……我会接受的。”千飏答道,然后她转向芥初冬:“少帅若愿意一直留我在身边,那是京子的福气。”

  做戏做全套,千飏的眼睛里恰到好处地闪动着盈盈泪膜,绵绵情意,欲说还羞,芥初冬暗暗腹诽:要是你真的这样倒还好了。

  此时芥初冬没有意识到的是,潜意识里,他希望千飏留在身边。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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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的追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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