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一次林安立以白家家主身份邀请芥初冬的场合不同,那时他们坐在优雅精致的小包间里,而方道言的这次宴会,可是他成为家主前的最后一次正式亮相,相当隆重,邀请人员众多,仙林饭店也拿出了最大最豪华的宴会厅。
芥初冬见过的银陵城最奢华的内部装潢,一是顾倾华的望江山别墅,一是仙林饭店的这个宴会厅;虽说他见识过的华璎轩的头牌见面礼,大厅几乎摆出了老板的全部珍藏,不乏惊世臻品,珠光宝气,更有美人加持,但到底没有那种,位高权重带来的极奢极贵。
仙林饭店的宴会厅。
设计师选择了金黄色作为主色调,水晶吊灯洒下的光点是流动的、细碎的,和大厅正中央那个小巧精致的音乐喷泉相映成趣,护壁板都是白金色,座椅和餐桌的布艺选用低调的莫兰迪灰,据说这是巴黎秀场新一季的主打,中和了明亮的颜色,整体显得雍容大气,又富丽堂皇。
流光溢彩,分外辉煌。
千飏在来的路上还裹着厚似被子的黑大衣,现在脱掉衣服露出晚礼服,是一身经过仔细挑选的大红及地长裙,半露香肩,胸针是一颗色泽纯正的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晕,同色耳坠小巧精致,随着莲步轻移缓缓而动,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犹如凝脂。黑发如瀑,鬓间一个和裙子同材质的蝴蝶结,俏脸轮廓完美无缺,眼眸里盛着最美的星辰大海。
今天下午,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千飏曾问过芥初冬,需不需要易容。但是他们一致认为,迟早有一天千飏的下落要被找到,还不如今日就在此给大家亮个相。所以她没有易容,毫无保留地展现了自己全部的美丽。
华丽的房间,精心打扮的美人。
芥初冬不由得想起华璎轩的那一场,那时千飏第一次露面只惊鸿一瞥,第二次一袭红嫁衣惊艳四座,他们的相遇是命运把她带到他身边,那现在,相似的场景,命运不会就此把他们分开吧?
芥初冬突然有些不安。
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心中,郁结在心中,无声无息又刻骨铭心,提醒着芥初冬直面自己。
“诶,你是我的女伴,不应该挽着我的胳膊吗?”
他才不愿意承认这是潜意识害怕她离开的心理在作祟。
“啊好的。”千飏似乎有些紧张,把小手轻轻搭在伸来的胳膊上,芥初冬穿的西装质地实在高档,柔软却有型,摸起来很舒服。挽着身边的人让她很安心。
两人来得比较早,大厅里人不多,穿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银托盘,之前说过两人般配的那个姓关的老侍者领班也在其中,他对今天隆重的场合也对待得格外认真,灰色的胡子梳理整齐,拿一根细细的银线束在胸前。
他还记得来过一次的芥初冬,躬身行礼后看了一眼千飏,发现并不是上次他说般配的那个女伴,但是这个女孩和他依然气质十分契合,不像情侣也不像高低有别的主人和伴侣,却眼睛里有情,十分般配。
老人有些奇怪,在心里腹诽难道是这个先生天赋异鼎,和任何女伴都般配,是自己看错了?
两人各拿了杯饮料,见有人迎面走上前来。
“啊呀,见过少帅,鄙人张企轩。”来人是个打着花领带的胖子,礼貌地转向芥初冬的女伴要点头行礼,视线攀上了千飏的脸,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呼吸一紧。
不仅是因为绝世美貌,而且是他认出来了,这是华璎轩那个头牌!
拍卖价格一千万的头牌!
差点刺死楚家老爷的头牌!
在舞台上装桌自尽、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头牌!
她现在跟着少帅?他们是什么关系?
胖子眼神剧烈抖动,一时不知道是该赶紧叫人还是赶紧逃跑。
千飏看起来却是毫不慌乱,甚至冲他一笑。芥初冬也微微笑了,千飏的惊艳让他有些莫名骄傲,可能是男人在社交场上难以避免的虚荣心理。
“见过张先生。”
张企轩的心理素质遭遇崩溃性的挑战,他震惊得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千、千……是你!”
凡是那晚见到千飏的,都不会忘记她的容貌和身姿。
所以他这一震惊,吸引了周围人看过来,又接二连三地被震惊到。很快,华璎轩失踪头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厅。
一片哗然,两人面对好多双眼睛射来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跃跃欲试,有的若有所思,还有的带着义愤填膺;不乏没有礼貌的人挤过来要看,被芥初冬一个冷漠的眼神吓到要做好几天噩梦。
林安立本来在侧翼坐着独酌,看到千飏的时候也着实震惊了一下,确实没想到,调查里对女色并没有多喜欢的芥初冬竟然会淌这谭浑水——怪不得他在拍卖那天留到了最后,是最后开枪的时候趁乱把千飏带走了啊。
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真是有意思。
他眼看着两人吸引了这么多的目光,笑吟吟地站起来,穿过人群走过去,“少帅,好久不见。”
“林二少爷,好久不见。”芥初冬礼貌地微笑,眼神却是故意流露出冷意,意思很明显,你若是以千飏为契机想使什么坏主意,我饶不了你。
林安立笑了笑,转向千飏,一句不轻不重的恭维:“千飏小姐还是如此美丽。”
虽说林安立认为自己上一次见她是华璎轩的那一场,但是千飏见林安立可是短短几天内很多次,不觉有些好笑:“林二少爷。”
“少帅真不愧是拥兵自重,敢于衣锦夜行。”
衣锦夜行?千飏挑了挑眉,有些不满林安立把自己比作华丽的织锦衣服,话里有些自己是花瓶、只能炫耀外表的意思。
你是不知道,我还会拿狙击枪瞄着你呢。
芥初冬多少猜到了千飏会这样想,笑了笑替她说了句话:“等着见楚家老爷呢。”意在提醒,身边这漂亮女孩可不是花瓶,而是会伤人的。
“话说回来,楚家最近的局势没有我们大家估计的那么乱,楚大少爷几乎稳住了局面,这也不是他们家这几年来第一次遣散家财,好多事情,”林安立嗤笑一声,“都已经很熟练了。”
谁都知道,这几年楚坤越老越糊涂,不仅好色,而且对家族的事务完全不闻不问,明明是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却比很多普通富户的儿子还要闲散、败家、游手好闲。他的大儿子楚风云不得不接手,同时随时应对楚家内部由于家主昏庸而掀起的一波又一波反叛浪潮。
“说到这里,我刚好有一疑问想请教林二少爷。”
“少帅请讲。”见大厅里人多了起来,林安立带着两人走向他原来所坐的侧翼。
“林二少爷知道楚家的家主是如何选择的吗?”
芥初冬问出这句话时,千飏一愣,转头看向他,满脸疑惑。开什么玩笑?楚家这样的大家族,家主自然是择优选择,自由竞争,连信息和进度都是半公开的,这是整个银陵城上至权贵下至市井都清楚的,怎么芥初冬还要问出来?
芥初冬抬手拍了拍千飏的肩头,目光从未从林安立脸上移开。
林安立本来也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少帅真是洞察力惊人。”
他短暂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千飏震惊的目光和芥初冬沉着不带感情的注视下,娓娓道来。
“四大家族多少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也有家族不可示人的秘辛。楚家和我们其他几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的家主继承人,明面上是靠竞争,但实际上是暗中定好的,根据某种,玄学规则。”
“在楚坤的爷爷,也就是楚风云的太爷爷那一辈,当时我们林家和姬家已经是有规模的大家族了,方家刚刚靠着银行和当铺业务兴起,而楚家那是还是普通老百姓;有一天,那位太爷爷遇到了一个打扮奇特的神婆,那神婆对他说,你命中注定有五百年的富贵荣华,如果相信的话,就去把自家院子里的桃树砍掉。”
“他去砍了?这也能信?”
“是啊,所以说有些东西真的很神奇,像是背后真的有冥冥之中的命运。楚家太爷爷一时鬼使神差,去砍了树,没想到在挖出树根卖钱的时候,从地下挖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
千飏失笑道:“简直像是神话里阿拉丁的故事。”
“神话有时候也是来源于生活嘛。他依靠这笔天降横财发了家,那几年在生意场上也屡战屡胜,大家都说他有贵人相助,他也一直惦记着帮助自己改变命运和出身的那个神婆,派人四处寻找。”
“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的神婆,最后是自己出现在了他面前,对他说,你若是想把家业传下去,如果肯相信她,她可以算一卦,帮他选择哪个孩子可以当下一任家主;那时她第一次算楚家的卦,选中了楚坤的一个叔叔。”
“到这个被选中的人也要选择传位人的时候,那个神婆又来了,这次她选中的就是楚坤。”
“楚家的家规第一条就是,无条件相信这个神婆的所有话——这放在其他家族听起来就很离谱,但是对他们倒还适合,毕竟他们有今天的地位全靠人家。所以即便当时楚坤就好吃懒做、沉迷女色,完全不是管家的料子,最后还是当上了家主。”
芥初冬很快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一代呢?选了吗?”
林安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