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驯鸽人
杉尔2020-09-26 09:283,171

  怀里还抱着千飏,芥初冬利落地一个回旋踢,踹掉了两个人端着的枪,一拳打晕了第三个人夺走他手里的勃朗宁,几乎没有瞄准地连开三枪,又有两个人爆头倒地,然后他猛地弯了一下腰,近处的手枪子弹擦过他的头发丝,却没能躲过远处高楼的狙击枪,被打中了肩膀。

  暗卫终于跟上来了,顷刻间撂倒了所有黑衣人,又分出几个人去追查狙击手。

  肩膀被冲击力极强的狙击枪子弹洞穿,芥初冬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坐上来时的车后给开车的暗卫说“去找范启。”

  “是,少帅。”

  老门东是银陵城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两旁都是店家灯火,映照出那个名叫詹若风的暗卫脸颊上的血污和伤痕,给那张还带着稚气的面孔平添残忍;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少帅,宸副官还在里面,在下从华璎轩出来的时候看清宸副官在和一个身高约五尺、体型偏瘦的人缠斗。”

  “好,我知道了。小詹,你待会再回来接他一趟。”

  “是。”

  没有止血条件,芥初冬肩膀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落在千飏的脸上和红裙上,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柔,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污——还好,他当时还想起来从香案上抓了把香灰敷在了千飏的伤口上,以范医生的医术,额头上应该不会留疤。

  车内血腥味弥散,两人流出的血混在一起。

  银陵城郊,黔村。

  近十年来银陵城的发展,胜过之前一百年,带来了很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式的机遇,于是很多庄稼汉离开土地,进城闯荡;其中买不起城市里房子的,就在郊外盖一个土坯房或砖瓦房,早出晚归,至少有个栖身之处。

  有个老秀才偶然路过这里,嘴里吟了一句“愚兮黔首”,住户们哪里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生硬地记住了这几个字,拿它代指他们的住处,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叫做黔村。

  黔村的最东头有一家医馆,白瓦房,门口铺了几块青石板,算是村里最高级的房子了。

  里面只有一个医生,名叫范启,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脸上常带人畜无害的笑容,每天除了给村民治病,最大的消遣是养着两头奶牛,割草,喂食,挤牛奶。

  现在已经入夜,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范启端坐在黑夜中,手里拿着几分钟前最快的信鸽传来的消息。桌子上摆着全套急救用具。

  他等待着来人。

  车子在岔路口急转,车轮摩擦新铺的柏油路,“吱——”刺耳的声响,拐上了出城的小路。千飏被惯性一甩,在芥初冬怀里靠得更紧。

  软玉温香在怀,若是平日风月场上,芥初冬少不了来两句甜言蜜语,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拿那双无情还带三分意的桃花眼勾走对方的魂魄,但是对千飏,他绝不会这么做,不仅是因为现在场合特殊,更是因为,是千飏。

  没有路灯,急行的轿车在郊野的杂草和老树间飞驰,最后一个急转,停到了范启的医馆门口,没有惊动任何黔村居民。

  医馆的灯亮了起来,范启赶忙从芥初冬手里接过了气息微弱、满身是血的千飏,低头判断了一下伤势,便把眉毛深深皱起。

  来到室内,他把千飏到在已经准备好的简易手术床上,对着芥初冬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意思是,来不及照顾你了,自便吧。

  芥初冬扯了扯嘴角。好歹是上战场的人,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事。

  倒是只有在急救的时候,才能看见范启这般严肃的样子。

  把大部分东西拿给暗卫们分了,他长腿交叉盘坐在小木凳上,动作务必熟练地给自己消毒、包扎,听随后赶来的芥宸讲他看到的情况。

  “根据您的吩咐,在下靠近了舞台,发现舞台周边和包间外的露台上都埋伏有持枪的人。伪装成侍应生的人想要拦住在下,和在下打了起来——他应该接受过五年以上的搏击训练,然后在下听到楚坤的嚎叫,那一瞬间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在下听见枪响,他也掏出枪试图绕过在下朝包间射击。”

  “哦?看见他的目标是谁了吗?”

  “在下所见,他瞄准的是,楚风云,楚家的大少爷。不过被在下扭住了手臂,子弹射偏了。”

  芥初冬一挑眉,露出了些许惊讶。进入华璎轩时他和芥宸都看得清清楚楚,楚家包间里只有老爷楚坤,如果楚风云确实如林安立所说,是中场休息时来的,那么,那个提前安排好的杀手是中途更换了目标,还是,一开始就知道楚大少爷会来?

  还有林二少爷林安立,怕他没注意到,刻意提醒他楚风云的到场时间,他是何居心,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正摸着下巴思考着,范启走了过来,把血糊糊的医用手套摘下来扔进了垃圾箱,“有趣的晚上啊少帅。”

  开口不着调,看来病人没事。

  “啊你别用那么凶的眼神看我!你抢婚得来的好姑娘安全得很,好好照顾的话,二十天内就能养好了。”

  “都自尽了,少提抢婚这种话吧。”芥初冬淡淡地说。

  范启咂咂嘴“头磕香案,够刚烈啊。”一边示意芥初冬可以去看。

  芥初冬走到病床前,千飏的脸已经被擦干净,失血过多的皮肤惨白如纸,额角包着厚厚的敷料和绷带。看得出来范启的包扎手法很精细,绷带都缠得像艺术品。

  更像艺术品的,是这个安静地躺在他面前的女孩。

  他曾隔着舞台、包间和层层人墙,领略过女孩惊为天人的美,现在凑近了看,又觉得之前所见,不足为十分之一。

  露水情缘芥初冬遇得多了,身边不缺气质各异、姿态万千的美人,但是始于觥筹交错,也终于推杯换盏,眉目传情的事情谁不会做?他身边的伴侣从没有超过两天的。

  看着千飏,芥初冬产生了“不如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吧。”的念头,还是生平第一次。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他关掉了床头的电灯,走回桌边,抱着胳膊看了看正划火柴点油灯的范启。

  “啊我都说了你别那么看我!被凶神恶煞地盯着,人家会做噩梦的……好好好,我说,今晚的事情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可以了吧!”范启噘着嘴,这个少女专属的娇憨动作配上眉眼间的半笑半闹,在他圆圆的脸上竟然毫无违和感。

  有人说,乱世之人,经历的人生要长一倍。

  银陵城登记在册的常住人口两百万有余,其中不少人都有着一明一暗的双重身份:白天走街串巷卖桂花糕的小伙子夜晚可能在执行暗杀任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平日里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账房先生可能遇事就从腰里拔出枪来。

  而范启,这个每天喂牛多于看病的乡村医生,其实掌握着全城最及时最详尽的情报网。

  在开始行医和养奶牛之前,范启是个驯鸽人。

  雪鸽,灰鸽,斑点鸽,短程鸽,长程鸽,急行鸽。他养大了一批又一批这种有灵性的鸟,根据每只鸟的特性分配不同的培养任务。

  银陵城的大小家族、组织、商户,都有范启安插的眼线,一有消息就通过信鸽传给他——和鸽子一样,这些人大多是自幼跟随范启的。

  他们和它们,是范启散落在全城的眼睛和耳朵。

  范启的祖祖辈辈都以此谋生。

  因为掌握无孔不入的情报网,驯鸽人往往强大到手眼通天,过于洞悉带来的是沉默和压抑,进而不得不在动物身上寻求安慰——范启小时候特别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祖父都那么沉默寡言,愿意花一整天静静地和宠物待在一起。后来他接替了驯鸽人的位置,才懂了,那种被信息席卷的孤独。

  不过不同的是,范启天性乐观,足以抵抗职业带来的压抑。那副圆眼镜下的双眸天生半弯,永远都是带着笑意的,正如他安神乐道,嬉笑怒骂,在黔村里游手好闲地做了十年的老好人。他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宠物——奶牛,并爱之如子。

  现在,芥初冬手里拿的就是一张鸽子带来的纸条,上面很潦草地写着,“芥帅头牌黔”这几个字,意思是他带着头牌往黔村的方向去了。又拿起一张,上面是,“龙一帆抬价楚坤一千万”,脑海里浮现出楚老爷那张肉脸,他皱了皱眉。

  范启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各种角落翻出纸条,往他面前堆,嘴也闲不下来:“好久没同时动用这么多只了,啧啧,接下来几天都要忙着喂鸽子了。不知道明天给小白割草的时候能不能捉到足够的虫子……”

  小白是他养的奶牛。

  芥初冬感觉自己嘴角抽了抽,“想从你嘴里听到正事,比让姬秀练出腹肌还难。”

  范启闻言一笑,“姬秀的腹肌?哈哈哈……让他练肌肉?你还不如杀了他。话说,小秀儿今天收了个好东西。”

  “什么?”

  “江北王家的三子留学东瀛,前几天刚回来,给姬秀带了一套木偶戏。那小子不就喜欢这些东西嘛,王家倒是知道投其所好。”

  江北军系的姬秀军师喜欢中西戏剧,这个不难知道,但是只有芥初冬和范启这两个朋友清楚,姬秀不仅喜欢这些,更重要的是,在戏剧中他才敢明目张胆地怀念自己看木偶听花鼓的年少时光,还有那时身边的人。

继续阅读:第五章 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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