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廉没有大荔的那些礼仪顾忌。
他将熊砚、素琴两人搜身一番后,将人用麻绳捆住,丢入早已荒弃的寺庙。
掂量着手中的火枪,李威廉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你那时,想用火枪杀了我吗?”
“李朝奉,我们的合作关系如此牢靠,我想不到有什么时候,我们需要见刀见枪。”
背靠破墙,熊砚扫视四周环境。当中有一段路,她们被蒙上了双眼,坐上了马车。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南沙城的何处。
听到这个回答,李威廉扯起嘴角,讽刺一笑。
“熊老板,我们那算是合作吗?你是乘火打劫!”李威廉举起枪,对着熊砚,“我在吕宋见过人打枪,一抢下去,中枪人的脑袋会迸出红红白白一大片的东西。”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熊砚呼吸一窒,心脏狂跳。
窝在她身旁,斜歪着身体的素琴,呜呜咽咽地哭道:“你……你要什么?若是你想要回你的船,我……”
“什么船?”李威廉冷笑打断素琴的话。
移动手臂,将枪口对准素琴的脸,“你再说话,我就拿枪崩了你的脸。”
被枪口对准的素琴,吓得打了一个嗝,身体颤抖。
“李朝奉,那我可以和你谈谈罢。”熊砚白着脸,挺直上身说道。
李威廉站起身,手中的火枪插回到腰间。
“不,不是谈。是我问你答,如果话中有假,我就先杀了你的丫环。”
李威廉咧开嘴的笑脸,像是玩弄着猎物的豺狼。
“好,你问罢。”
熊砚回视李威廉,双眸虽仍有惊惧,但已渐渐消失。只要他有诉求,那么他就不是真要杀了她。
“你真名是熊砚?曾是教坊司出逃的官奴?”
这一个问题,毫无缘由,像是青天白日忽现的响雷,劈得熊砚神魂一惊。
李威廉正细细查看熊砚的神情,不用她回答,他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想不到一个卑贱的官奴,不仅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于街市,还敢买宅蓄奴,做起大生意来。”
“我是谁,与你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李威廉咧嘴微笑,“有人找到我,说要是我能将你捉了……”
说到关键处,他却住口不言。
“那人是徐陵斌?”熊砚立即问道。
李威廉拧眉,缓缓摇头,“熊老板,你的仇人可不少啊。这人的名字,我从未听过。”
熊砚以为她已有了一些头绪,李威廉的回答,却又让她坠入了迷雾之中。
“那人脸下有一道难以遮掩的疤痕?”
摇头,李威廉伸出未拿枪的指头左右摇晃,“熊老板,可是记性不好?我方才说的可是我问你答呐,怎么变成了你问我答了。”
脸上挤出笑,“李朝奉,你问。”
“你与何炎清的夫人是什么关系?你们曾在教坊司是至交好友?”
熊砚心上一突,英祐姐怎么会与这件事有关?
面上却显露迷茫,“何公公的夫人是?”
李威廉当即眯眼,带着一股煞气,“熊老板,你真是不老实啊。你从何炎清手中拿到第一份商引的事,可在南沙城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他们未曾成亲,怎算是夫妻呢。”熊砚两眼圆睁,状似不解,看到李威廉下颌收紧,她赶紧说道,“我与英祐姐,算是共患难的姐妹。”
停顿片刻,“情谊算不得多深厚,那一份商引也算是投机取巧得来的。对何公公而言,一份商引不是难事,随意的很。”
语气轻松:“李朝奉,要是你也想拿到一份商引,我或许有些办法。”
嗤笑一声,“嗬,熊老板好大的口气,一份商引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手。看来你同林英祐有深情厚谊呐。”
“李朝奉,此言差矣。”熊砚缓缓摇头,“拿到商引的事,跟劳什子的深厚情谊可没甚关系。”
眨眼,露出一排白牙,“太监看得可不是跟谁亲,他们只跟银子最亲。不说他们,就说我们做生意的,谁不喜欢银子呢。”
三言两语,李威廉对那人的话又起了怀疑。
熊砚瞧见李威廉面上犹疑,“教坊司的事,都是陈年旧事了,我和英祐姐就算在那时有几分情谊,这么些年也早化成灰了,要想跟她谈情谊,怕是会被洒到一脸灰。”
言语间多有不忿。
李威廉顺势问下去,“怎么说?”
“伺候太监的人,那叫对食,最叫人瞧不起。那些个太监折腾人的手段可不少。我能拿到那份商引,还不是我将我赚的钱,全送给了林英祐。”
越说越是气愤,“好些年不见,林英祐倒是愈发贪财了。我拿到商引后,也免不了三不五时去给她送礼。”
眼珠转动,面露苦色:“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与李朝奉合伙的商船。这份商引,也算不得完全是我的,也是你的啊。李朝奉,你想想,有了这,我们一年能来往吕宋多少趟。”
听到此处,李威廉不禁发愣,“你的商引怎么有我一份了?”
“怎么会没有?”熊砚大惊失色反问道。
扭动肩膀,往前凑,“我是个弱女子,又不似谢当家那般勇猛,我坐不得船远航,商船运行还不是靠李朝奉你们。”
演到此处,熊砚啊呀一声,“我们是不是有了什么误解。李朝奉,我可没想骑在你们头上,要你们替我卖命。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啊,分成的事,也可以慢慢商量的。”
这么多话砸得李威廉晕头转向,他竭力调匀心态,不被熊砚的话牵着鼻子走,又不想被那人蒙骗了。
见话起了效果,熊砚又唉声叹气道,“李朝奉,不管你受谁所托,是要绑我杀我,你都被人当枪使了,你想想你的身份,你再想想我的身份。”
“导致南沙港口关闭的惨事,你想再发生么?那样我们的生意又都全完了呀。”
此话一出,李威廉后背发凉。
南沙港口的关闭,正是吕宋商人当街杀人烧起来的。
“说到这里,想必李朝奉也明白了。”熊砚灰着脸,低声说道,“那人不是想要我如何,是生是死,一个小人物有什么干系。他想要的是南沙港口不能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