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当家，你看我们这……”葛存芥面露为难，眼神觑向熊砚。
谢白锦这时才恍然大悟般，”你们先吃饭罢，今天发生的事稍晚些再说。”
这人是不准备走了？熊砚看向上官诘，眼中流露询问之意。
上官诘寻到自己惯常坐下的位置，“谢当家，不如坐下一起吃罢。我看葛先生都给你找好位置，让你好顺着他的话坐下了。”
一语道破葛存芥和谢白锦的心思。
葛存芥爽朗大笑，面上不见尴尬之色，拉开桌边的一张圆凳，站立在旁，举动自然大方。
谢白锦眸光闪动，眉眼带笑地看向熊砚，“润卿，我能在你这处叨扰一餐吗？”
眼神扫向上官诘，他端起茶杯不看她，熊砚只好勉强开口道，“谢当家若是不嫌弃，自然是可以吃的。”
席前花影坐间移，桌面吃得肴盘狼藉。熊砚放下指间茶杯，心头仍劈劈乱跳，盯着上官诘问道，“铃铃当真无事？她归家后，可请大夫上门看诊了？”
“有什么事，她一时吓晕过去而已。”上官诘微抬下颌，“别说那人没有靠近她们，就连他飞溅的血也距离她们颇远。”
“当真没事，铃铃受惊吓晕后，魏兄立即进行了救治，随即便转醒了，只脸色有些惨白。”谢白锦插进两人的话中，“相较于铃铃，你们的处境会更危险些。”
听见这话，熊砚心头顿时有些不痛快。
指腹搓动杯壁，眼皮下垂，面上神色淡淡，“谢当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原本便计划不日离开嘉兰城。”
“我的商队走南闯北，无处不熟，我们结伴而行，对双方都有好处。”谢白锦说的婉转。双方结伴，对熊砚有益，对商队却是负累，平白要带多四人出行，还有两名是女子。
男女有别，单这项就添上了许多麻烦。
葛存芥见熊砚面色沉静，像是拿定了主意。他一时有些心急，忙说道：“润卿，你不是原本要打算南下么？我们商队本就要南下，你们和我们同行，不仅可以免去许多旅途上的麻烦事，还能跟着谢当家了解所经之地的风土人情，我们谢当家……”
不枉费他今日将谢白锦带回来了，没想到葛存芥竟然如此仰慕敬佩谢白锦。上官诘垂首喝茶，随即又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在场众人。
视线一下看向葛存芥，一下看向熊砚。葛存芥为讨好谢白锦，愣乎乎地顺着谢白锦的话，劝说熊砚。熊砚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经过近半年的相处，上官诘对熊砚的脾性有了一定的了解。熊砚吃软不吃硬，看似随和，实则打定了主意后，谁都没法改变。
自葛存芥回来后，上官诘总能时不时撞见熊砚与葛存芥聊天的场景。他忽略了两人身旁，还有素琴和钱大郎旁听的事实。心头不痛快了许久。
现在他眼见熊砚抿紧双唇，心头别提多痛快了。
谢白锦的目光轻点上官诘的脸，又迅速移开。魏诘怎么似是有些怪。她顺着上官诘的目光看去，看到熊砚遍布冷意的脸。
“葛先生，你再说下去，谢当家可就成了天上的神仙，不仅能行云布雨，还能排山倒海呢。”
听到上官诘讥讽的话，熊砚不禁眼眸透出点笑意。
她向来不喜欢上官诘时不时发作的少爷脾气，这次却觉得他有少爷脾气是好事。
停顿片刻，葛存芥似是发现了熊砚面上的不喜，便停口不说了。
上官诘一贯不在乎场面好不好看，他摸摸自己的袖口，懒洋洋张口道：
“谢白锦，你要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要么给我一大笔钱，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并不富裕，你的商队赚钱不少罢，不然也不会有人要买凶杀你了，还是个来头很大的人；要么给我嫂子介绍个瓷工，我嫂子对学烧瓷颇有兴趣。”
话音刚落，熊砚扭头看向上官诘，一双眸子透出震惊。他怎么会知道，她一直在私下寻找肯教女子烧瓷的瓷工。
上官诘十分满意地见到熊砚的震惊，同时对她眼中的疑问置之不理。
谢白锦的视线游走在上官诘、熊砚两人之间。
“救命之恩，以银钱结算难免生分。”谢白锦顿了顿，似在思索，片刻后，“瓷工，我识得不少，但肯教女子烧瓷的瓷工，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熊砚心头升起的希望，霎时熄灭。
“不过，我今晚回去再想想，说不定能寻出一个。”谢白锦认真道。
葛存芥领着谢白锦出门。
熊砚四人立在小院子中，素琴见小姐有话要和少爷私下说，找个理由拖走了钱大郎。
今夜，月色极好，亮如白昼。
稀疏的枝叶被月光镀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瓷工？”
上官诘手捻身旁花丛的叶片，“我有眼睛，我看得见。”嘻嘻哈哈不怎么正经的语调。
“你认真些说，你从哪处得知的？”
熊砚双眼紧盯着上官诘的脸。
“我又不傻，打听打听南沙港，不就知道了。”
手指头摘下一片发黄的叶片，“那里很乱，你可要想好了，我们真要去那吗？”
熊砚想也没想，直说道，“乱有乱的好，乱才有机会，乱才没人在乎我们是谁。大家去到那儿，都是为了发财。”
顿了顿，“那谢白锦不简单。她对我们的热络，像是别有所图。”
上官诘嗯哼一声，“谁看不出来。今日要是没有我，她看上去是打算先挨上一刀，再伺机反杀那人。就这愿意先挨刀的想法，哪个普通人敢想。”
上官诘知道谢白锦的厉害便好。熊砚点点头，准备回房。
“嫂子！”
上官诘叫住熊砚。
熊砚回身看向上官诘，月色朦胧，上官诘真是生了个齿白唇红，面如傅粉的好皮相。
“怎么了？”
上官诘原是想问熊砚，她为什么要骗他。他已经记起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她依偎在他怀中，下垂的眼皮微微发红。他们的关系绝不会是叔嫂。
他似乎是真的失忆了。
但月色真好，他忽然就不想再问了。
同处一片月光下，白日击杀谢白锦失败的男子，跪立堂下。
“主子，属下办事不利。”
堂中高坐的两人，一人不语，另一人冷笑。
“周兄，原来你手下的人没办成事，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可将你打发了。”
男子面上紫肉涨红，怒瞪说话的人，嘴中不忿道，“丧家之狗！哪来的胆子……”
一剑封喉。
男子捂住喉咙，发出咕噜怪声，像是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