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
周不莳从圈椅上站起,看着地面上被鲜血洇湿的地毯。这个徐陵斌真是一条疯狗,要不是这条狗在两年前帮他从上官泳手中,偷走了上万两白银,他现在就会让屋外的暗卫,进来宰狗。
徐陵斌的脸颊下凹,发鬓生出了几缕白发,显得他即苍老又阴狠。
以袖擦拭剑身的鲜血,“周不莳,我是帮你在管教手底下的人。你该谢谢我,而不是急赤白脸地站起身,为一条死掉的狗跟我叫板。”
软剑恢复冷冷银光。
擦剑的衣袖血迹斑斑。
转身,剑尖对准周不莳的腹部。
“徐先生,小心。”周不莳急忙忙退后半步,这疯狗要是发狂,屋外的暗卫可赶不及杀狗。
下次再与他见面,该将暗卫留在屋内。
徐陵斌轻笑几声,“小心什么?怕我杀了你?”他扭转剑身,“我是真想杀了你。叫你杀个女人,你都办不好,你到底是怎么坐上的家主之位,活活一个废物……”
“你!”周不莳气急,牙缝里蹦出字,而后又意识到那剑还对着自己,只好将嘴闭紧,脸色发青。
徐陵斌终于是将软剑收起,走向自己原本坐着圈椅,重新坐下。
灯烛辉煌,周不莳仍立在原地,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身面向徐陵斌,“谢白锦不过是一个普通商队的当家,徐先生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噢?她怎么会普通呢,你周家不也靠她的商队发大财么?”
话音未落,周不莳脸色涨红。
徐陵斌当作看不见,继续说道,“你们周家勾结海盗,劫掠商船,同时兼做海外贸易,真是好手段呐。”
“胡说!那谢白锦是同我们有生意上的来往,但……”
“但什么?但你们管不了她,她不是你们的狗腿,反而是你们要看她的脸色。你不想杀她,一是舍不得断了财路,二是怕惹怒了她背后的人罢。”
周不莳看徐陵斌什么都清楚,恶声恶气道,“徐先生,既然都清楚,便该知道我这次派出手下的人去杀她,是展现了多大的诚意。”
他直接将黑的说成白的。他是不想杀谢白锦,但他到底是派出了人去“杀”。谢白锦运气好,这可怪不了他。
“徐先生,按照你原先说好的。你会将上官泳的海运航线图,赠与我。”
上官家富可敌国的财富来源,便是这海外贸易。同时,徐陵斌梦寐魂求的暗网也与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还没探明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只追查到了谢白锦的身上。
谢白锦这个人来历成谜,和上官氏似是有相当深刻的渊源。她身后的李咏贵,大荔的海上王,到底清不清楚他养了个什么东西。指不定,哪一日谢白锦会反咬他一口,吞下他的海域。
徐陵斌抬手拍向了圈椅旁的木桌。
不多时,木桌从内部发出令人难受的响动,深夜寂静时刻,显得分外诡异。
周不莳眼睁睁地看木桌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周兄,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
徐陵斌站起身,脸带微笑,眼神冰冷地看向周不莳,“我们两清了,上官泳留下的东西,你吃不下,别怪我喂进别人嘴里。”
明亮灯光下,周不莳的脸扭曲成团,随即长舒一口气;“徐先生,别着急啊。在嘉兰城,我周某人做不到的事,还有谁能做到呢?不就是谢白锦么,抓不到谢白锦,我先抓了那个‘英雄救美’的英雄,作为我的诚意可好?”
“你当我是个玩意儿,随意便可打发了?那个英雄留给你自己罢。你该把他供起来,免得哪日他断了你财路。”徐陵斌冷冷讥讽道。
周不莳立在房中,待手下的人壮胆呈递嘉兰城知府府中传来的信件。周不莳低头阅毕后,大吼道:“抓,我非把那个贼骨头抓了,杀了,送去给徐陵斌。叫这疯子晓得,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嘉兰城的官府发布了一道通缉令,抓捕偷偷逃进嘉兰城中的海盗余孽,提供线索举报者,重金奖赏。通缉令上的画像全由那日围观上官诘打斗的路人提供。
钱大郎咂嘴看向通缉令,摇头道,“这画像里的人怎么……”
“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么?”
“要我说,长这么好看,不如去入赘。干什么做海盗,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指不定哪一日就头身分家了。”
“哎呀,男子入赘,不如去那柳叶巷……”
怪笑声起。
“去去去……人家是拿剑的,小心他在这附近,听了你们的话,今夜潜入你们家中割下你们的舌头!”
“重赏?会是多少银子?”
“银子,疯了。怕是你没命拿到,海盗是多么凶残的凶徒,你见到他还有命在去官府?”
围聚在通缉令前的闲散懒汉,正七嘴八舌地胡侃,钱大郎一路说着借过,挤出了人群。
走向对面小巷,转过几道弯,又走上一条桥,接着路过几家店铺,走近兰记胭脂铺的后院。
看门的大丫,警惕地看向钱大郎。
钱大郎提起手中的棕编鸭子,大丫眼内的警惕之色尽去,挂上腼腆的笑容放钱大郎进入内院。
踏进院中,树下的桌椅坐着胡铃铃、上官诘、谢白锦等人。
胡铃铃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浸染着女子的脂粉香,一张圆桌两人相对而坐。
屏风处透出窗外射入的日光,照映在黄娘子白皙的脸庞。
她掏出袖中的长盒,“熊娘子,我的诚意。”
熊砚接下长盒,当着黄娘子的面打开。盒中四份路引,再加两条金铤。
眉头微动,心上掀起波澜。
右手捏起一份路引,“黄娘子,这是?”
“放心,不是伪造的。无论你们去哪,都经得起查验。”黄娘子面带浅笑,不是之前那般屈尊俯就的笑容。
熊砚面露不解,“我们有路引。”
“官府发布的通缉令,通缉的人是你的小叔子罢?”
“什么通缉令?”
“这事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
“我不懂黄娘子再说些什么。”熊砚将路引塞回盒中,面色冷淡地将长盒推向黄娘子。
黄娘子笑笑,“我也是凑巧碰上了。你家小叔好俊的功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熊砚再不能睁眼说瞎话。
“黄娘子除了凑巧碰上了这件事,还凑巧知道了别的事吗?”
熊砚直视黄娘子,面色平静,眼中不见丝毫惊慌之意。
“你们得罪的是周氏一族,他们与谢当家的关系略微有些复杂。周氏原先只是个普通的大户,前些年因某些机遇,成了嘉兰城中盛极一时的氏族。”
“盛极一时?”熊砚抓住黄娘子话中的关键发问。
黄娘子那日已经晓得熊砚,绝不会是个普通的寡妇。但对她的敏锐,还是不由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