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谢白锦的吼叫声，轻微细弱的让谁也听不清。但熊砚看到了她嗡动的双唇。
电光火石间，她迅速抓起因在为谢白锦止血放下的物件，举起它，扭腰转向身后。
“砰，砰。”两声枪响。
身后的人哼唧一声，手中的长刀滑落，顺着熊砚的后背险险擦过。熊砚被火枪发射的后坐力，震得向后倒，她勉强转身才没将自己的身体压倒在谢白锦身上。
谢白锦睁大眼，来不及说上半个字，她的世界便全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熊砚爬起身，发现谢白锦已经陷入了昏迷。她看向四周，战局已经结束了，上官诘手中的长剑拖在地上，他面上流露着些许的急躁，双眸来回扫射。
她下意识认定上官诘在找她，她继续用手按压，妄想通过两张势单力薄的布堵住泄洪般涌流的鲜血，抬起头喊道：“魏诘，我在这里。你快去拿八珍丸过来！”
紧接着，她向虚空继续喊叫道：“你们谁有止血的药粉，还有布快拿过来！”
上官诘听见熊砚的话，他的心倏然收紧，像被谁用手抓住了，直往下坠。他来不及多想，冲进马车里，掏出所有的药品，有的没的，或许都能用上的。
讯若飞矢，钻进了草丛中，那里已经围住了一圈的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上官诘通通随手猛力推开，钻入人群中的最深处。
熊砚胸襟以下尽是鲜血，这场景足以让上官诘心脏跳停。
抬起头，熊砚见到呆立在原地的上官诘，起身奔向他，抢走他手中的东西，转身朝谢白锦躺到的地方，蹲下。
蹲到一半，双臂被人大力握住，身子不由她控制地向后转。
“你……你身上的血？”
熊砚救人心切，没有察觉到上官诘话中的颤抖。
“不是我的，是谢白锦的。”
听到这一回答，上官诘呼出一大口气，左胸的心重归原位。
熊砚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在救治谢白锦的汉子，想想又掏出八珍丸，强行塞入谢白锦的嘴里。
汉子半身衣裳被刀剑刺破了不少洞，露出黝黑的皮肉，不少地方也渗出鲜血，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痛，手中的银针飞快穿梭于谢白锦的身体。
“润卿，今晚的事多谢你了。”葛存芥面对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一时之间，只挤出了这么句干巴巴的话。
熊砚摇头，还未说上半句客套话。
一人就挤到两人宽敞的中间，他叉腰，仰头望向葛存芥。
“你可别打我阿姐的主意！”
语不惊人死不休。
何有生的话让熊砚两眼一黑，全然没看见葛存芥麦色脸颊泛起的红晕。
“阿姐，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娶你。”何有生被熊砚扯得转回身，面向她。
他这句话更是让熊砚心血翻涌，太阳穴跳着疼。
“你说什么？！”
“我说阿姐，等我长大了，我会娶你的。你不要嫁给别人。”何有生神色自然，话语流畅回答道。
葛存芥顾不得尴尬，温声说道：“小兄弟，你或许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
何有生扭头瞪向葛存芥，“谁是你小兄弟，我不认识你。凭什么，你说我不清楚成亲是什么意思。”
他挣脱熊砚手中的束缚，转身叉腰道：“我清楚的很，就是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而且，我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娶了一个，又想娶一个。我可以这辈子只跟阿姐，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
熊砚听见何有生发昏的话，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打断他说话。她强笑道：“葛先生，生仔年纪还小，他说着玩的。你听了，别笑话他。”
何有生两手伸到脸颊处，奋力扒开熊砚的手，口齿不清含糊叫道：“我……没胡说。我认真……的！你这个……葛先生，我……就问你，你想跟……跟我阿姐……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吗？”
葛存芥的脸涨得通红，两手挥动，他不知该说想，还是说不想，眼睛看天看地，不经意扫过熊砚的脸，更加慌张。
幸好，有人来喊他，他得以逃脱眼前的窘境。
他同手同脚地快步走开，临走前还含糊着说些谁也听不清的话，“想……想的……要是……我自然想的……我可以……两个人……”
熊砚为了擒住乱动的何有生，没有分神去细听葛存芥模糊不清的话，她大概了解无非是一些客套话。
等人走远了，她脱力般的松开何有生，右手食指半叩揉向眉心。何有生得了自由，气呼呼朝熊砚嚷了几句，大骂葛存芥是黄鼠狼，不安好心。
“生仔，今晚大家都累了，你别闹腾了罢。”
何有生气得脸通红，硬着脖子正想责怪熊砚，但他看到熊砚面上的疲惫神色后，只嘟囔了几句，揉揉鼻子，让熊砚快去回马车上歇会儿。
这一晚过得惊心动魄，熊砚还亲手用火枪杀了个人，而后又是抢救谢白锦。她早已心力交瘁，听着何有生的话，麻木地点头，朝马车走去。
双脚不听使唤，她试了两三次才爬进马车。胡乱地半曲着躺在车内，闭上眼，脑中思绪万千，不多时沉沉进入梦中。
何有生转身凶巴巴地朝另一头方向走去，树下的上官诘盘着腿擦剑。
“魏诘，你嫂子就要被人骗走了！你怎么只叫我去，你自己不去，我是一个小孩子，谁会把我的话当真。”何有生说着说着，又委屈气愤起来，两颊鼓胀。
“你刚说的话，是真的吗？”练武的人，听力都不错。何有生方才的声音不小，上官诘不想听见都难。
见上官诘不回答，还反问他，何有生嚷嚷起来，“什么真的假的，我从不说谎。怎么？你也觉得我是个小孩子，说话当不得真！”
他撸起袖子，右手伸出三个手指作发誓状，“我何有生……”
上官诘丢出手中的帕子，砸在何有生的头上，打断他的誓言，“我要你发誓了吗？”语气森然，面颊肌肉微微颤动，“你的意思是你当真的？你长大后，要娶熊砚做你的妻子？她可大你十几岁，你别分不清什么是妻子什么是娘亲。”
何有生一时感觉到后背生凉，脖颈的寒毛根根直立。
“轮不到你，不用等你长大，她就嫁人了。”
“嫁谁？嫁那个劳什子葛先生？！”何有生气得忘了害怕，“我不同意，我会破坏他们。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夫婿！”
上官诘露出冷淡莫测的笑容，“不会是他。他也配。”剑身入鞘，“当然，也不会是你。”露出一口白牙，脸带春风，“何有生，我是看你还小，不然就凭你刚刚的那些话，我就……”
剑光闪动，一道白光又刺向了何有生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