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锁被解开的那刻,她迅速下车往外跑,但没跑几步就被苏承南拽了回来。脚上的高跟鞋让她整个人摔在冰得刺骨的雪地上,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目光仍不忘怒狠狠的盯着肇事者。
“我不是你在夜总会认识的那些小姐,我做不到,我也不会替你去害人的。”她一遍一遍的宣誓不满。
“哼!”他轻嗤了一声。“是吗?”
缓缓俯下身来的他,用手狠狠捏着她的下巴,恨不得要把骨头都一把捏得粉碎,眼里又怒又狠。
“我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她蹲坐雪地上嘶吼。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他的语气像征求,却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他起身打算上车,留下韩洛回家时,她的手突然死死拽住了苏承南的衣角,脱了鞋挣扎着站起来。苏承南正欲开口说什么,回首看见她眼里又泪光闪烁,无助的盯着自己,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笔划算的买卖,说不定多几次这样的机会你很快就能摆脱我了,这不是你做梦都想的吗?”
“好。”她语气很平静,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平静。
回家后,韩洛悉心地擦拭膝盖上的伤口,苏承南帮她准备了一些冰块,裹在毛巾里给她冷敷已经肿得形如包子似的脚踝。
“活该。”他抬首,望见那蕴含着眼泪的眸子正瞅着他。
她只是默不作声。
“不会说话吗?”他故作恼怒的碰了一下她的脚踝,脚踝的疼痛突然又变得剧烈,才满意的听见她的一声娇呼。
“有什么好说的吗?”
苏承南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望着她:“在别人未婚妻面前公然调情,做人家婚姻的破坏者应该是你最拿手的。”
“是吗?”韩洛含泪嗤笑,彻底被他的话激怒,眼中隐藏了很多年的风暴凝聚了起来:“你骂够了没有,没错,至从卖给你后我就是个不值得尊重的人,我不要脸卑贱,每个人都可以侮辱我,你尽管骂吧!”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但你记住,我卖给你的只是身体。”
苏承南的脸上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像是故意等着她再说点什么。
韩洛心里也明白,像他那样的男人,习惯睥睨天下,冷傲狂妄,任谁也没办法羁绊他的脚步。
晚上时,不知是他没什么兴致还是有别的想法,反正他没进韩洛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抽了大半包烟后就一直在打电话。下楼和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就拿着外套和车钥匙出了门,楼下的车刚开走,韩洛的手机就响了。
“在家好好呆着,我今天会回来得晚些。”是苏承南。
她立马推开落地窗前的窗帘,还能看见他的车出小区的影,然后她轻轻“嗯”了一声,他就掐断了电话。
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
“睡了吗?”
陌生号码对面的声音那么熟悉,她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是宋言,不知为何听见他的声音总是莫名的会伤心流泪,连说话的声音也会受到情绪的牵连沙哑了些:“没有,有事吗?”
“有空吗?我在你家楼下。”
韩洛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跑去窗边望了又望,他站在最显眼的一根路灯下,抬着头使劲向她挥手。其实宋言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个方位,只是知道她住在这栋楼,便伸着手胡乱的挥着。
他在那头,笑声依旧很温暖:“没关系,你要不方便就算了。”
她能听出宋言迟迟未挂电话的期待,心想苏承南也没那么快回来,就一口答应了。
夜已深,马路上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十二月的风吹打着,听得见轻轻的呜咽声。走到那根路灯下脚步停驻,迎上那双紧盯着她的眸,平静的开口:“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她敏感的神经总是无时无刻认为别人能从她身上闻到属于苏承的气息,每当出门见人她都会换上平时极少穿来面对苏承南的衣服。
“没事。”他微笑着从石椅上站起来。
韩洛轻易的从他身上闻到酒气,微讶,“你喝酒了?”
“没多少,和几个老同学去聚了几杯。你变了。”
“呃?”他突如其来的你变了三个字让韩洛一时没反应过来。
“成熟了。或许还懂得更幸福了。”
她真想把自己四年来所有的委屈像电脑复制文件一样一口气述说给他听,可她不能,她不能把宋言也拖进这滩浑水中。
“你也一样,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对不起,韩洛,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你能原谅我吗?”他的眼神很虔诚。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或许说她没办法告诉他真相。
片刻后,宋言缓缓地说:“其实,当初我若不制造机会,我们不会那么轻易的见到,如果不是我对她的爱无法抽离,还那么急功近利的,也不会伤害你那么深。”
“宋言,别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宋言的心像是被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重的击打着,击得支离破碎,他的愧疚和挽留已经变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就在自己眼前,仅一步之遥,却又远到让他无法触及。
过了许久,宋言突然喊她的名字:“小洛。”
他的眼睛里有深意,或许韩洛是能读出来的,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说:“嗯!”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怎么认识的?”
“大三的时候,我们宿舍的胖子知道我喜欢小斯,他几乎每天把她的相片挂在墙上来取笑我,其中一张就有你,那时你满眼都荡漾着笑意,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宿舍里的哥们劝我放弃小斯,还说把你介绍给我,但那时我的心里只有小斯,后来胖子就自己行动了起来,还不惜代价的花了一个星期的饭票从你的好姐妹中骗来一张你穿着高中校服的照片。”他说。
“是程志康吧!”
“原来你还记得。”
“他来送过几次情书。”
“其实,那是我写的,也是我对你真实的印象。我想,如果我早些遇上你,又或者你早点出现,一切都不会这样了。”
突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微妙,他望着她,表情逐渐凝重,那彼此至始至终没能绕过的心结,无意之中竟轻易的说出口了。如果他们早些相遇,也许结局会改写,韩洛心里不会留下遗憾和伤心,宋言心里不会烙上伤痕和愧疚。
仿佛每一段爱情故事都在遵循着相同的轨迹运行,你爱的人爱着别人,爱你的人你不爱。
她不愿两人关系变得那么伤感,于是提起兴致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好好聚聚。”她这话是在安慰别人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哪有那个自由,哪有那个权利,那个恶魔知道还不剥了她的皮,恨不得掐死她。
“小洛。”他很郑重地说:“你能原谅我吗?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给彼此一个机会。”
闻言,韩洛的心像是长出无数根尖锐无比的刺,扎得她痛不欲生,一时间,她竟没能控制住眼泪,让它夺眶而出。“宋言,我能原谅你,但是我们——已经不再可能了。”
他勉强的挤出笑容,点点头。
如今韩洛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看着他逐渐牵强出来的微笑,心里百味杂陈,羞耻、失望、痛苦、难过搅成一团麻,让她感到无路可逃,让她更加的憎恨自己。
她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说:“宋言,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韩洛了。”
宋言也果真听错了她的意思,用一种安慰自己的眼神看着她。“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我会的。”
空气四周都弥漫着沉寂,直到韩洛的手机响起,苏承南打来的电话,她瞪着那个号码,居然有些犹豫。
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接通了。
“你还没睡吗?”他问,口气很正常的冰冷。
“嗯!马上就睡。”她答。
“我今天不回去了。”
“哦!”
合上手机,她回头和宋言简单的道别,走时他特意叮嘱了几句:“你肠胃不好,还是不要吃海鲜,自己注意好身体。”
她的肠胃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好,只是苏承南他不知道,她或许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幸运的是苏承南对海鲜也不是那么的喜欢,再说她不愿吃的,他也不会过分的强迫。
夜里她一直辗转难眠,被子被她卷来卷去,外面的雪下大了,不知为何,这几天的雪都异常的大。她是不喜欢雪的,它虽白,代表着纯洁,但它同时也是冰冷的,更重要的是她就是在那样的一个雪夜里被他接进这间监禁她四年的房子里的。这样的夜,这样的地方留下太多太多不好,她不愿面对的过去。
心里恨恨的想,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是何时开始的,变得这么失意,狼狈到对这个世界都无所谓。她的心里无时无刻都会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不懂得他的恨,他的残忍。
梦中,她又回到那段久远的记忆,年少的宋言总是用冷冷的,淡淡的,蛮不在乎的眼神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