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花容失色,万万没想到奚平会突然出现。
【哗——系统读档成功——】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沈长乐再次温柔抚慰我的脸。这次,她什么都没说。
可一分钟后,奚平照例推开门,劈手扼住她的腕。
我伏在桌上,眼前只有黑漆的鞋面,那是属于奚平的心安,属于我和奚平的心领神会。
“沈长乐,奚平并不是一分钟前才来的。你刚才说的,他都听到了,起码有五分钟。”
来不及的,是你,不是我。
被发现的,是你,不是我。
【警告——警告——系统世界崩坏——】
5.
系统崩塌,世界崩坏,再无人能预知后续发展。
我听见机械声在脑内疯狂乱窜,两种逻辑拼死厮杀。叮声与哗声相互扭打,矛盾与漏洞彼此修正。
【叮——玩家读档中——读档失败——】
【哗——剧情加载中——加载失败——】
【叮——玩家卡屏跳转成功——】
【哗——剧情加载成功——】
尖锐爆鸣声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灵魂被抽离,意识被封锁,我再也听不到系统的声音。再次睁眼,我看见奚平半跪在地,小心翼翼搂着我的身体。他将脸埋进我的颈窝,久久不愿抬起,贪恋最后的温度。
我的手软软垂在地上,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我是,死了吗?我被这个世界,驱逐了吗?
我情不自禁想要去碰碰我的身体,就像水滴眷恋大海,就如叶落归根。
当我距离自己半步之遥时,奚平触电般抬头,一把把我推开。“别碰她!”
他用了十足的力,我被推开八丈远,狠狠撞向木柜,磕上直角。痛痛痛,痛?
“你你你你你你,能看到我?”
奚平听了这尖锐变调的话语,连眼白也没施舍给我一个。
这次换我长久沉默。我刚才好像听见了沈长乐的声音,说着和我一样的话。
“奚平。”
沈长乐在喊奚平,我也在喊奚平。奚平置若罔闻,目光所及之处,唯有眼前人。
我看见奚平怀中人动了动手指头,然后如受惊的小白兔般迅速躲进他的怀,低低哭诉着。越是抽噎一分,奚平的眉头就越凝一寸。
招不在老,胜在好用。我很少向他撒娇,所以往往一击必中,奚平的杀气也越来越重。
地上越来越凉,我打了个寒颤,心说差不多得了。正要起来,却发现自己穿着沈长乐的衣服,戴着沈长乐的手表,系着沈长乐的领结。
坏了,我成沈长乐了。
坏了,我成替身的替身了。
这就是卡屏跳转导致数据错乱的下场吗?我不知道,但此刻奚平睚眦欲裂,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发律师函。
我哭笑不得,扯下领结,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夸他,总之是个蠢货:“你用心看看我是谁。”
奚平眼里嫌恶更甚:“滚。”
好好好,好好好,给我整这出是吧:“你小子别后悔!”
不得不说,用沈长乐的声音说话还真别扭。
奚平冷冷一哂,耐心即将耗尽,看我如看死物。他将怀中人护在身后:“你以为你是谁?”
好好好,关键时候给我恋爱脑是吧?
我指着他鼻子恨铁不成钢道:“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奚平勾唇哂笑,不再与我费口舌。他眯着眼睛攥住我的手腕,将属于沈长乐的钻戒剥下。
我以为这便完了,却见他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丝巾,嫌恶擦拭着与我接触的皮肤,然后搂着沈长乐扬长而去。
次日,我收到了奚氏的律师函,只觉一阵头大。
沈长乐的电话响了,是奚母打来的。
我用指纹解锁开她的手机。
6.
十一月四日,奚宅,会客厅。
距离原定内鬼被揪出前六天,我与奚平交换退婚协议。
在签署女方姓名时,我掏出沈长乐的名章,轻轻一按,啪嗒。
奚平闻声抬头,欲言又止,似发现端倪。
“你…”
我与沈长乐虽然互换了身体,却无法拥有对方的肌肉记忆。正如我不会签她的名字,她也无法破解我的手机——我向来不用指纹。
“许清河”的出现打破了奚平的思考,他的目光很快被她吸引,里面是不加遮掩的赤诚和爱意,正如我许久前看到的那样。我冷眼旁观一对儿痴男怨女。
“停停停,二位,打断一下,先把六千万分手费给我结了,一千万付现金哈。”
奚平扬眉,不置可否。但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他定是觉得我疯了,爱而不得的疯子。
“许清河”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扮演我。若是此刻,我又该是什么反应?
我看见她呆滞了半天,扬起手,想要往我的脸上打过来。
我摇头,她愕然。错,错了,这不该是“我”会有的反应。
“行了哥几个,姐找新男人去了,江湖再会。”
沈长乐的手机屏幕恰时亮起,黑色头像的男生发出邀请:“老地方?”
我当着他二人的面按下语音发送:“不不不,你来奚宅接我,就现在,穿好看点。”
他的微信昵称是S,之前的聊天记录早已被沈长乐删个干净。我不知他是谁,是谁也无所谓。
我优哉游哉在奚宅喝茶,听见摩托急刹。
S从背光处走来,身着黑衣,怀抱粉色头盔。待我看清了他的真容,浑身一震,汗毛耸立。
暴雨,黑夜,荒野,地下室,囚禁。
他弯下腰为我戴好头盔,手指滑过我的下颚,如冰凉的蛇信子,喃喃:“怎么这么敏感?”
我对上那双捕猎者玩味又探寻的双眼,草。
这都什么虎穴狼窝?
S自然而亲密地抚过我的脖颈,像在揉捏软体动物:“那女人惹你不高兴了吗?还是…他?宝贝,说话。”
我如同被命运扼住咽喉,吐不出丝毫热气,浑身上下布满凉意。牙齿打颤,几乎说不出话,声音也变得畏葸。十六世的死亡,十世都有他。本能的恐惧,就是噩梦之源。
他骤然伸手搂我腰,力道之大,几乎融入骨血,又像犬类动物标记所有物。
我强忍痒意未躲,眉毛凝成小川,用最凶狠的目光瞪着:“惹我不高兴的人,是你。”
他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笑得乐不可支,连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能被你放在心上,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我知S在装豁达,他笑意从未及眼底,那里面藏着嫉妒或愤恨的因素。他向来不懂如何爱人,却要求别人爱他。凡是他想得到的,就没有安然无恙的道理。与其说相爱,倒不如说是占有、掠夺。
我看他一根根掰开我的手,细心将掌间冷汗吹干,然后兴奋地放在唇边吻了吻,眼里迸射出近乎扭曲的快感。他用鼻子嗅了嗅,似乎在确认什么,继而恶意大盛。
“你看,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清河。”
奚平的脸瞬间失了血色,他没有看S,而是看我,他手边还摆放着刚签好的退婚协议。我看见他身体微微痉挛,脊背也拱成薄薄的一片,冷汗一滴滴晕开。
“没有人会分辨不出自己的爱人吧?宝贝这次选我好不好?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了。”
S挑衅般看了看奚平,然后大摇大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边说边单膝跪地。
我忍无可忍,劈手夺过钻戒。三步并作两步,把S的钻戒套到奚平的手上。
【故障——故障——正在重新判定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