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头疼的用手捂住眼睛,恨铁不成钢的厉声骂道:“你们都是瞎子吗?还不快把门给我顶上!”
愣在原地的船员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这才呼啦啦的向门口跑了过去,他们七手八脚的扶起门板,叮叮咣咣的把门重新订了起来。
寒风消失后,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升了上来。疤脸皱起眉头,坐在了火堆边的蒲团上,草编的蒲团上铺了一块和疤脸身上颜色相近的兽皮。
这块皮子是师侄好不容易得到的,平日里被师侄媳妇收在柜子里,昨夜冷的实在受不了,疤脸带着船员们在医馆里四处翻找,作为武力值最高的那一个,他成功的得到了这块皮毛的使用权。
门板被定好后,船员们又呼啦啦的站到了疤脸身旁,等待着他发话。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不是傻子,现在的这种极端天气只有抱成一团,才能在集体的帮助下安然的活下去。谁都不敢脱离团体单独行动,而疤脸正是这个临时团队的核心,若是没有他,恐怕所有人都坚持不到一天,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无情的抛弃。
“想去荒芜之地?我也想去,我亲闺女还在那儿呢!”疤脸端起木碗,小口的抿了一口烈酒,满嘴的酒气在狭小的房间里肆意喷洒。
听到孙夏在荒芜之地,所有船员们的脸眼睛瞬间亮了。太好了,少船主在那里,他们就更有理由投奔过去了。
“但是!”
疤脸的“但是”一出口,所有人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们高高的竖起耳朵,想要倾听疤脸接下来的话。
“你们瞅瞅外边现在的状况,荒芜之地是想去就能去的吗?倘若什么东西都不准备,咱们还没走出帝都,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疤脸也想去啊,他的宝贝女儿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把那吴小公子给弄到手呢?
倘若是二十年前的疤脸,他绝对是说走就走,毕竟身强体壮年少气盛,那精力仿佛跟用不完一般,只要歇上一会儿,就可以连续不断的走上几天几夜。
可是现在呢,虽然疤脸的身材依旧魁梧有力,但他自个清楚自个的事。平日里熬上一夜,他便要歇上好几天才能缓过来,第一次,疤脸悲哀的发现,他是真的老了。
“老船长,您说我们该怎么办?”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应该如何前往荒芜之地。
现在这样的生活,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多要,既然神树之劫都被预测了出来,那是荒芜之地,肯定是所有人唯一能存活下来的地方。
即使那个预言是假的,可哪里都是冰天雪地,严寒无比,在什么地方呆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瞅着这群愣头小伙,被自己撺掇的热血上头,军心可用,疤脸暗地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看来他忽悠人的本事依然还在呀。
虽然明面上是他们请求这疤脸带领他们一起离开,可实际上疤脸却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保护伞。有着这么多人保护,想来他这把老骨头,也能安然的到达目的地和女儿会合吧。
“不过,首先,咱们要保证能在这种残酷的天气中,全部存活下!”疤脸说出的第一个命令,成功的让所有人都安静了。
“怎么着,让你们盘个火炕就那么难吗?官府不是已经把做法发放到每一个人的手中了吗?”疤脸气哼哼的把手中的空碗往地下一摔。
听到他的责骂,所有船员们全都苦巴着一张脸,领头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回应道:“老船主啊,咱们这些人都是在船上讨生活,盖房子和泥巴这活计一点都不熟呀,您让我们盘个火炕出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疤脸无奈的看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只能出狠招了。”
说着,疤脸气势汹汹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从腰间抽出匕首,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斗志昂扬的点了几个跃跃欲试的船员出来。
“剩下的人给我看家,你们几个跟我出去,绑几个能干活的回来!”
眼下的这种乱世最容易激发出众人心里的凶气,看到疤脸如此豪气,一股安全感在所有船员的心中瞬间升起,他们相信在疤脸的带领下,所有人可以平安的到达荒芜之地,过上从前的生活!
陈梦和王衣麻木的推着独轮车向前走,在小小的车子上,坐了两个乖乖巧巧的小娃娃,他们被冻的鼻青脸肿,小小的耳朵已经被冷风吹得通红通红,眼瞅着都生出了冻疮。
王衣和陈梦一人扶着一个独轮车把手,同心协力的推着车子往前走,车上的娃娃非常乖巧,他们静静的背对着前方,任凭冷风从身后吹过。
在两人的怀中还抱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包裹中时不时的传出一声细微的哭闹,显然那是一个包裹了婴儿的襁褓。
这三个孩子是王衣和陈梦从废墟里面扒拉出来的,如果不是他们的家长用全身的力气把孩子护在身下,恐怕没一个能活着等到救援。
看着三个受到惊吓的孩子,王衣和陈梦原本是想把他们放到附近的人家照看。
可是没有一家肯接受,毕竟他们家自个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再养活上三个孩子呢?更何况最小的那个才刚刚满月,哪里有多余的奶水给他吃呀?
王衣和陈梦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把他们放在独轮车上,暂时先推着往前走。两个大一点的孩子经历了那样的惨事之后,仿佛一夜间突然长大,他们乖巧地坐在独轮车上,不肯给王衣和陈梦添上一丁点的麻烦,他们尽量的背对着狂风,紧紧的把小弟弟搂在怀里,不让他受到一点的伤害。
看着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王衣和陈梦实在不忍心把人丢下。只得硬着头皮,用最快的速度推着独轮车向前走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走,两人总算是来到了帝都码头。平日里,这点路程坐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赶到,现在竟然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王衣和陈梦不由的担忧起来,等他们赶到荒芜之地,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吧?
来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两人把独轮车支好后,疲惫的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干粮,王衣和陈梦各自掰了一块,随后便向独轮车上的孩子扔了过去。
两个大孩子欢天喜地的接住后。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他们在嘴里咀嚼了好半天,这才把嚼成细末的食物,一点一点的喂到婴儿的嘴中。
看着眼前那心酸的一幕,陈梦不自然然的扭过头,刚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不必说了,必须得把他们带上,这种天气把人扔下来,他们会死的。”王衣沉默的叹了口气,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黏糊不清的把陈梦的打算说了出来。
“你既然知道我不同意,那还说出来干嘛?”陈梦无精打采的瞪了她一眼,又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饼子。
“走了这一天,我说句话轻松一下都不成吗?”裸露在外的双手被冻得发红,王衣轻轻的哈了口气,拼命的想要把它搓热了。
“你那样根本就不行,得用布条给包起来!”陈梦皱着眉头从外衣垂下的衣襟处撕了两条长长的布条递给她。
王衣感激的笑了笑,把布条一层又一层的缠到手指处,这才感觉到暖和了一些。
“呵呵~~”
陈梦突然间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王衣奇怪的看上她,却瞅见那货一边啃着饼,一边不停的抹眼泪?
“当日,我父亲问我要不要跟着明钰郡王去荒芜之地,我嫌那里偏僻,直接就开口拒绝,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听从他的安排,在郡王手底下当一个小官。哪用得了像现在这样,又苦又累又冷,还要用两条腿,爬到荒芜之地去,早知道那里是终点,我干嘛不一开始就跑到终点呢?”
陈梦越想越伤心,最后直接嚎啕大哭起来,王衣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同情的安慰道:“谁有前后眼呀,当时你也不会想到,帝都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啊!”
王衣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陈梦哭得更伤心了。
“上个月父亲被女皇陛下借调到荒芜之地,我还暗地里笑他跑过去受苦,你知道吗?我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惨样,当时就是扒着他的腿也要跟着一起过去啊!”
陈梦哭的凄惨,但在王衣的耳中,却是满满的炫耀,她恨恨的在陈梦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家好歹有人逃了出去,我和太祖父却全部都陷在了帝都,相比之下,你幸运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到了荒芜之地后,你可以说是全家团圆,我还得冒着寒冷,再次赶回来呢!”
两人正说的起劲儿,坐在独轮车上的两个孩子突然间惊恐的大声尖叫起来,他们挥动着细细的胳膊,拼命的指着王衣和陈梦的身后。
看到他们的动作,两人心中暗道不好,还没等从地上起身,两条简陋的麻袋就直接当头套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