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注: 1-1到1-6与新修改的35集苏州世乒赛内容相同】
1-1、苏州世乒赛场馆 日 外 (长镜头)
主持人(V。O.):本届苏州世乒赛即将走到尾声,徐坦、于克南这对“乒坛双子星”的世纪之战就要拉开帷幕。这两位选手风格各异,各自都拥有庞大的粉丝群,本场比赛更是让双方的粉丝们都期待已久,决赛门票开售后光速售罄,创造了世乒赛门票销售历史上的新纪录……
随着主持人的解说,镜头转向世乒赛的场馆外,维护治安的警察训练有素地迅速列队,下车执岗。
检票口开放,一层层围栏里挤满了观众。
队伍开始挪动,里面有不少年轻女孩成群结队,手里拿着印有于克南相片的手幅,她们依次安检,检票进场。
门口摆摊卖水的各色小贩喜笑颜开,他们泥鳅一样从人群中灵巧挤过,高声叫卖。黄牛嚷嚷着方言“要西夸了,今朝则票哈吃香!一下下都卖光特了,到底撒宁比赛?收票收票啊!”
多家国内外电视台、新媒体记者站在场馆外进行报道。
场馆内,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大家脸上印着中国旗帜,手拿红色国旗,神情兴奋。
其中,刘石、袁冉、小胖、付竞春、秦振等坐在一起,正兴奋地相互寒暄。
观众席的另一角,身边有个空位置的雷蕾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观众席的另一角,于戈独自坐着,看向台上,面色平静。
媒体区,佩戴着“记者证”工作牌的王思衡衣着正式,从人群中匆匆穿过,跟何真和六哥汇合。
解说席旁,打扮成熟的章采薇正在和德国队的解说员打招呼。
一号球员休息室里,于克南正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在睡觉。
二号球员休息室里,徐坦脸上盖着红毛巾,半靠在椅子上,看不见他的脸。
1-2、苏州世乒赛场馆 日 内
场地里多家媒体正架设着机器。
六哥:(低声)何真!思衡!
已经站在场中的六哥招呼,何真和王思衡快步跑了过去,王思衡把备用电池交给他,六哥接过,利索地装到摄影机上。
场馆内的照明灯倏然转亮。
镜头一抬,两侧的屏幕显示参赛者的名字和空白的实时比分表。
徐坦-于克南
偌大的场地中心只放着一张球台。
王思衡看着徐坦的名字,表情恍惚了一秒,又很快恢复。
1-3、 苏州世乒赛场馆-球员通道 日 内
在现场主持人的介绍下,徐坦率先走入赛场。
现场主持人:让我们掌声欢迎本次夺冠热门,世界排名第一,来自中国的徐坦!
现场观众响起掌声,徐坦的粉丝们歇力尖叫。
徐坦走入场内,朝着粉丝挥手。
现场主持人: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欢迎本届比赛另一位焦点,两届世乒冠军,同样来自中国的于克南!
于克南一出场,粉丝喊叫的声浪明显远远大于徐坦。
于克南带着一贯的傲意,低头走向球台。
1-4、苏州世乒赛场馆 日 内
A、球台(蒙太奇)
徐坦和于克南两人此时都是汗水淋漓,体力消耗殆尽。
徐坦不断抚摸着膝盖缓解疼痛。
于克南也同样在缓缓地按摩着自己的肩膀患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的伤口。
徐坦和于克南同时对着对方比了一个双打时“进攻”的手势。
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笑了。
(一组蒙太奇)
徐坦眼神坚定,他弯下了腰,发球——
于克南一记反手暴冲,徐坦反手切,球很转,于克南一拉拉飞。
于克南不顾肩膀伤处,不断地反手拧拉。
徐坦也忘记了膝盖的疼痛,一次次地正手爆冲回去。
两个人越打速度越快。
两个人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对方身上的伤口,每一个球都用尽全力。
两个人的身形都变成了彼此的重影。
两个人的汗水不断地滴在地板上。
比分交替上升。
B、解说席
解说员A:观众朋友们,经过上一个气势不高的对拉回合,现在徐坦和于克南明显又找回了状态!现在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两个人现在完全已经进入了忘我的比拼状态,于克南逼出了最强的徐坦,徐坦逼出了更强的于克南,太精彩了!
C、球台
比分来到10:9,徐坦领先一分。
徐坦的膝盖明显已经不行了,连站立都困难。
两个人打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只能看向对方。
1-5、苏州世乒赛场馆 日 内
A、中国区VIP区
方岳有些着急,对着傅教练说:不行了,他们俩再这么打下去,恐怕都得废在今天这个赛场上。不行,我要申请医疗暂停。
傅教练也眉头紧锁,神态忧虑。
方岳说完就转身去了球台。
B、球台
方岳对着徐坦比手势,要求暂停。
徐坦看了一眼对面的于克南:(犹豫片刻)Medical timeout。
于克南淡然看向徐坦。
副裁跑到主裁判身边,复述徐坦的话,主裁与副裁轻声耳语,主裁皱起了眉头。
C.观众席 (文戏)
场下的刘石紧紧抓着栏杆看向徐坦,又看向了于克南,神情担忧。
D、球台 (文戏)
此时主裁终于作出了决定。
主裁:同意医疗暂停申请,暂停时间不能超过10分钟。
副裁对着徐坦教练方岳举出10的手势。
得到允许的一刹那,队医也跑了进来,将徐坦架下场,徐坦走起路来已经一瘸一拐。
徐坦离场,全场顿时哗然,爆发热烈的讨论声。
E、场边(文戏)
记者群有些乱了,不少人夹着摄像机跑开想去问第一手情况。
站在六哥和何真旁边的,正是一脸担忧的王思衡。
记者们都愣在场上,四周议论纷纷:这什么情况,还用比吗?
何真拍了拍王思衡的肩膀,表示安慰。
王思衡没察觉,还是呆呆地看着徐坦下场的方向。
F、解说席 (文戏)
此时,各国现场解说纷纷从耳机里得到消息,用不同语言播报起了医疗暂停消息。
中文现场解说:徐坦申请十分钟医疗暂停。
1-6、苏州世乒赛-球员休息室 日 内
A。一号休息室
方岳推门而入,徐坦坐在凳子上,头上盖着毛巾。
队医正在抬起徐坦的右腿,轻轻活动右膝盖,只要稍微一使劲徐坦就露出痛苦的表情。
队医:喷雾只能短暂性地起到镇痛效果。如果比赛过程中你的膝盖受到二次创伤,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以后连走路都成问题。
方岳蹲坐到徐坦跟前,看着他。
方岳:徐坦,你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话,我同意了让你上场。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下场了!你现在伤势那么严重,就算用了喷雾缓解,上场也打不赢于克南!你看清现实,别拿自己的未来赌!没必要较这个劲!你听见我说了吗!
方岳气得一把揭开徐坦头上的毛巾。
徐坦脸色苍白,没说话。
方岳冲队医挥了挥手,队医离开房间。
方岳把弃赛表格放在徐坦面前。
徐坦站起身,摇摇头,把表格交还给方岳,往门口走去。
方岳:(制止)徐坦!你别傻了,现在退赛,你好好调养,以后还可以继续打球,你还可以去奥运会,去世界杯,拿大满贯!世乒赛下次你再来也可以拿冠军!
徐坦忽然笑了。
B、二号休息室
刘石推门进来,看到于克南正独自坐着,一如往常,闭着眼睛。
刘石看着于克南疲惫的脸,着急地说:克南,你别打了。
于克南睁眼,看着刘石,面色平静。
刘石大声:克南,你都已经是大满贯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看看自己,你再看看徐坦,你们俩浑身是伤,再这么打下去,都得倒在这里!听我一句劝,克南,为了你们俩的职业生涯多想想,别像我一样再也打不了球! 答应我吧,行不行?
于克南认真地听着刘石的话,神色触动。
但他低下头,忽然也笑了,摇了摇头说:不行。
C、一号休息室
徐坦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打。
方岳无奈:到底是为什么?
徐坦张口说了一句话(此处台词是:因为我喜欢乒乓球,所以我想拿冠军)
然而却只看得到他的嘴在动,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方岳看着徐坦表情震惊——
D、二号休息室
(同C场同步切)
刘石疑惑:为什么?再拿个冠军就那么重要吗?
于克南同时开口(此处台词是:我想拿冠军,是因为我喜欢乒乓球。)
于克南也是只有嘴在动,听不清说什么。
刘石看着于克南非常疑惑——
1-7、苏州世乒赛-球员休息室 日 内
徐坦和于克南分别推开各自休息室的门,同时走了出去。
一道强光打了过来——
1-7+1、北京队训练基地场馆-球台 日 内
A、【接35-52+2D+1】苏州世乒赛-球员休息室 日 内
徐坦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一道强光打了过来——
【白场切】、
字幕:2004年夏季,北京
B、球台 日 内
【接上场】
一个高速旋转的乒乓球如同一道白光一般,猛地冲入画面。
16岁的徐坦狼狈后退,十分勉强地回了一个球。
对台的苏畅一记大力反手快带,徐坦急速往前扑救,却反应不及。
球无力地落地。
体力消耗殆尽的徐坦看了一眼无力挽回的球,随后“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呼哧”“呼哧”“呼哧”——
徐坦倒在地上,发出筋疲力竭的喘气声,与场馆角落里几台老式电风扇高速旋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闷热安静的球馆里回荡开来,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啪”地一声脆响,站在场边的苏顺翻动记分牌。
记分牌显示:10:0。
苏顺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徐坦,语气真诚:徐坦,你快站起来回个球吧。你明知道国家队规定比赛不能打11:0,可你一直防守防守,一个进攻球都不打,你这不是明摆着不给苏畅机会吗?你倒是把球打回去啊!
苏畅听了,手里摩挲着球拍,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一旁站着的吕小北闻言更是笑得开怀。
苏顺走了过去,对着徐坦伸出手,示意他抓住站起来:你每次打球的时候,嘴里都嘟嘟囔囔念叨什么呢?
徐坦躺在地上,愣愣地盯着场馆远处墙壁上高高挂着的五星红旗,并没有对苏顺做出任何回应。
苏顺只能放下了手。
吕小北走过来,拍了拍苏顺的肩膀: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刚才可听见了,他说的是(顿了顿)——畅哥,求求你了,让我赢一个球吧!
吕小北说完就笑了,苏顺看了一眼吕小北,也笑了。
对面的苏畅放下拍子,走过来打断两人:差不多就行了。
苏畅语气平静:每个人打球的风格不一样,有人擅长正手,有人擅长反手,有人体能强,还有人啊,想得多(说着看了一眼徐坦)。
徐坦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苏畅,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
苏畅: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说你。你可不是想得多。
苏畅直视着徐坦,语气冷漠:你是真的弱。
苏畅话音一落,苏顺和吕小北都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苏畅拿起球包,招呼两人:走吧。
吕小北:这还没打完呢。
苏畅扭头:还用打吗?
吕小北和苏顺看了一眼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的徐坦,相互露出鄙夷的笑容,也随即跟上了苏畅。
三个人说笑着一起往门外走去,说笑声渐渐远去。
球馆里只剩下徐坦一个人,电风扇的声音沉闷地继续着。
比分牌上仍然停在10:0上。
徐坦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汗水顺着眉毛不断地滴在地板上,他闭上了眼睛。
1-8+1、北京队宿舍楼-徐坦宿舍 日 内
徐坦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的退队申请表格,迟迟没动笔。
林涤(徐坦妈):填完了吗?过来搭把手!
只见男生宿舍里杂杂乱乱,是上下两层,一屋四人的铺位。
唯有徐坦的床位空空如也,林涤利索地掀下床单,和徐坦一人一头叠起来扔进行李箱,徐展坤(徐坦爸)提起旁边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被褥。
林涤:别落下东西,再看看。
徐坦放下退队申请表格,翻出枕头底下的黑皮笔记本(同3-34、6-41黑色笔记本),他一页页翻过,最终停在一页,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坦坦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林涤细心地把徐坦打球赢来的各种奖状、奖杯、证书打包放起来,一边打包一边对着徐坦说:打了这么多年球,也就这些东西有点用了,这些奖状奖牌回去面试特长生,加分时都能用得上。
徐坦没说话,还是呆呆地坐着。
林涤没注意到,问徐展坤:哎,你找的那个王主任,一定没问题吧?坦坦这次回去面试,可全都靠他了。
徐展坤:没问题,都打过招呼了。
林涤有点高兴:那就好,打球这事儿,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要不是(顿了顿,看了看两个人的脸色,最后没说出口)。哎,算了不提了,现在好了,退队回去上个好高中,咱们将来一样能考大学,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会儿我们走之前,提醒我去给王主任买点特产啊。
徐展坤:哎,我们是不是也得去跟雷教练打个招呼啊?毕竟当年是他把孩子从鞍山带到这儿来的。
林涤(冷哼):打什么招呼啊?他自己当年非要充“伯乐”,把徐坦说得以为他自己是什么“千里马”,孩子才又继续练了这么多年。不然按我的想法,他早就退队好好上学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徐展坤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坦,有些担忧,只是潦草的点了点头。
林涤发现了,却装作没看见,收拾完东西,拉起行李就要往门口走。
这时,徐坦抬起头,语气艰涩:妈,我能不能不走?
林涤一听,“砰”地一声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转过身来。
林涤走到徐坦面前,面色平静:不走?
徐坦仰着头,手里紧紧地握着黑色笔记本,面色犹疑。
林涤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坦坦,妈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好,妈今天不逼你,你听妈说几句好不好?
徐坦看着林涤,点点头:好。
林涤看了一眼那个本子,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坦坦,妈知道,你一直有个拿冠军的梦。但你想拿冠军,起码要先打进国家队吧?想进国家队,一种就是参加大区集训。一种就是参加那四个比赛。(顿了顿)徐坦,参加比赛这条路咱就不说了,你肯定没戏,所以摆在你面前的路,只剩下大区集训了。妈说的对不对?
徐坦低着头没说话。
林涤叹了口气:咱们全国每年都有几百万孩子开始学乒乓,8岁开始集训,每年能打进省队的有700多人。这700多人里能进国家二队的不到30人,打进国家一队的只剩下20多人,最后能拿到世界冠军的(顿了顿),几率只有1500万分之一。
徐坦双手紧紧地握着黑色笔记本,指节都有些发白。
林涤语气平静:在中国,乒乓是国球,是门面,大家眼里都只看得见冠军,如果你拿不了冠军,不管你练得有多苦,一辈子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分母。(顿了顿)徐坦,没有人会记得分母。
徐坦浑身一震。
林涤面露不忍,语气却仍然冷静:徐坦,你抬起头。
徐坦抬起头,直视着林涤。
林涤:你已经16岁了,你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如果你能回答得了我这个问题,你可以不退队。
徐坦眼里燃起一阵希望。
林涤语气严肃:你觉得自己是这1500万分之一吗?
徐坦目光闪烁,表情复杂。良久,他都说不出话来。
林涤一步不让,紧紧地盯着徐坦。
房间里一片寂静。
徐展坤试图劝阻:哎,别这么逼孩子。
林涤一个眼神看过去,徐展坤立即收声。
林涤把退队申请表和笔放在桌上,指着对徐坦说:既然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那就什么也别说了。签字吧。
徐坦低下头,他终于放下了黑色的笔记本,颤抖着拿起了笔。
徐坦举起笔,慢慢地在退队申请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徐坦。
林涤干脆地把表格塞给徐坦,说道:明晚回家的车票都买好了,你自己去找雷教练签字批准,然后来酒店找我们。
徐展坤还想凑上去安慰徐坦:要不,爸陪你去跟雷教练说说?
林涤一把拉走他,拉着行李往外走:让他自己去。
说完俩人走出了门。
宿舍里只剩下徐坦一个人。
他愣愣地盯着到桌子上的退队申请表,表情痛苦。
随后,徐坦把退队申请表折叠起来,夹在了那页写着“坦坦的第一个世界冠军”的笔记本里,“啪”地一声合上了本子。
1-9+2、北京某酒店房间 日 内
明明是白天,酒店房间的窗帘却紧闭着,屋内气氛凝滞。
只有房间中央的桌字上摆放的一台电视机闪着光,正在重播一场乒乓球比赛。
【插入电视重播画面:2004年第47届卡塔尔多哈世乒赛男子团体决赛】
【王皓对战波尔】
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小,只能隐约听见解说员以及观众的欢呼声。
一颗乒乓球忽然从电视屏幕前面“嗖”地一声高速穿过。
“咚”地一声闷响,电视机旁摆放的座钟被球击中,闷声倒在桌上。
又一颗乒乓球以同样的速度射来,这一次,直接瞄准了电视机另一边放着的玻璃水杯。
“啪”地一声,玻璃水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里面的热水不断往外流淌。
水还在地面淌着,这时,又有一颗球从同样的地方被击打过来。
这一次,球被朝着天花板猛地一击,在天花板上撞击一下以后,球迅速转了个弯,调转方向后,射向距离电视机不远的沙发上放着的电视遥控器。
此时,电视上正好传来王皓赢球发出的叫好声。
“啪”——球准确地打中了遥控器的关机键。
“嘎达”一声,电视机立刻关机黑屏。
整个房间更加安静。
一个少年低着头,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球拍,显然刚才是他打出了这三个球。
另一只手里,是一张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白纸,纸张上写着《国家乒乓球队二队开除通知》。
阴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脸。
这时,于戈醉醺醺地推门进来。
少年抬头,正是16岁的于克南。
于戈看着于克南,醉意熏然地问:于克南,把外套穿上,我领你去见国家队的莫教练。
于克南在沙发上坐着,对于戈的话毫无反应。
于戈声量提高:我跟你说话呢!
于克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戈说:我不去。
于克南:我再也不想碰乒乓球了。
1-10+1、北京队训练基地-主干道 日 外
夏日的阳光正好,主干道两旁的树干上绑着的红色横幅随风飘动。
横幅上写着 “预祝2004年全国乒乓球优秀青少年集训选拔赛圆满成功” “攻无不克,乒无不胜”“着力提高青少年乒乓球技术水平”等鼓励性的标语。
一群十五六岁、身穿运动服的少年们你推我挤,互相打闹着,让本来还算宽阔的主干道一时显得拥挤起来。
“叮铃叮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起,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子骑着车从少年们中间穿过,一边骑车一边笑着讨论着,“大区集训”“小兔屿”等字眼不时被提起。
苏畅、苏顺、吕小北停在一边,愣愣地看着经过的女孩们,明显被吸引了。
苏畅打了一下伸着脖子盯着早已骑着车走远的女孩背影的吕小北:看够了吗?
吕小北挠了挠头,嘿嘿笑了。
苏顺一把揽过俩人的肩膀,笑着:快走吧,你看,女队都收到大区集训的通知了。
说着,三个人打闹着就往通告栏方向走。
这时,徐坦背着大包,低着头走在路上,和苏畅他们迎面撞了一下,被挤退到一边。
吕小北:(扭过头,冲徐坦吹口哨)哟,关系户,嘛去呀你?
徐坦紧紧握着手里的纸,一言不发地接着往前走。
苏畅:(在队伍前面)吕小北,看榜呢,走不走啊。
吕小北:(得瑟地)嗨,有什么好看的,这次大区集训就三个名额,除了咱仨还能有谁!
少年们笑闹着,跑向徐坦的反方向。
徐坦回头,望着少年们跑去的方向,露出羡慕和痛苦的神情。
徐坦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了方向,跟着苏畅他们走了过去。
1-10+2、北京队训练基地-球馆场边公告栏 日 内
徐坦踏入场馆,一进来就发现场边的橱窗周围人已经很多,北京队的队员们正挤在橱窗前伸长了脖子。
徐坦看了一会儿,最终也走了上前,在人群的最边缘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楚公告的内容。
徐坦费力地点着脚尖,最终看清了几个字——
大区集训入选名单:“1。苏畅 2。吕小北 3。徐坦”
徐坦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结果,直接愣在原地。
这时,公告栏最前面站着的一个人发出不可思议的喊声:徐坦?!
徐坦听见自己的名字,也是一震。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发现了人群中的他。
那人直接拨开众人,冲到徐坦身边,大力地推了徐坦一把。
徐坦没有防备,直接被推地坐到地上,包里的东西撒得满地都是。
徐坦表情愕然地抬头,发现推倒自己的是苏顺。
苏顺双眼冒火,指着徐坦的鼻子大声质问:徐坦,你也太不要脸了!我做梦都想不到连这事儿你都干得出来!你到底凭什么!你不就是靠着雷教练吗?
徐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苏顺。
苏畅跑过来拉住苏顺。
苏顺:(不服气地)哥你别拽我!
吕小北留意到掉在地上的纸和笔记本,瞥见了上面的内容,面露惊讶,他捡了起来。吕小北露出讥讽笑容,把手里的退队申请递给苏顺。
苏顺狐疑,把纸拿过来细看。
苏顺:退队申请?
徐坦伸手要抢回来,却被苏顺错开。
苏顺:(高举着纸,大声诵读)“本人徐坦,申请退出北京队,回辽宁就读高中。”
周围的队友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队友甲:徐坦要退队?
队友乙:没听说啊。
队友丙:那选他干嘛?这不浪费吗……
众人议论纷纷,都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徐坦。
徐坦低着头,隐忍地一言不发。
这时,吕小北随手翻了翻黑色笔记本,看到了最后那一页,又忽然大笑起来。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吕小北举起本子展示给大家,高声说:“坦坦的第一个世界冠军”。哟,看不出来啊,徐坦你还有这么远大的梦想呢?哦不对,别人的那叫梦想,你这样的逃兵,只能说是白日做梦!
苏畅嗤笑了一声,语带讽刺:世界冠军?什么世界冠军?次次都打11:0,全世界倒数第一的世界冠军吗?徐坦,这句话谁写的啊?这个人肯定脑子有问题吧?
一直低着头的徐坦此刻突然爆发了,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扑过来就要抢本子:还给我!
吕小北没想到徐坦居然反抗了,立即把本子抛高,扔给了苏顺,苏顺接过本子,又抛给苏畅。
三个人轮番传递着本子,看着徐坦一个人左右扑救,十分狼狈,脸上全是嘲笑的表情。
本子又到了苏畅手上,苏畅一个蔑视的眼神扫过去,徐坦却抓住了这个空挡,直接扑了过来,把苏畅一把推倒在地上,本子掉在了地上。
苏顺和吕小北看到了,立马围过来,和徐坦打成一团,发泄着囤积已久的怒气。
其他围观的队员们看着几个人打架,也不离开,都兴奋地看着,还有人叫好。
徐坦人单力薄,脸上很快挂了彩,但他却还坚持要把本子拿回来,眼睛里燃烧着少见的怒意。
苏顺趁着徐坦去抢本子的时候,想从后方偷袭徐坦。
这时,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雷蕾)从门外跑了进来。
逆光中,女孩子一边跑一边利落地把一头长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一把抄起角落里的灭火器,几步就冲破了围观的众人。
女孩站定,打开灭火器,毫不犹豫地朝着苏畅等人喷了过去。
“刷刷刷刷——”
灭火器的白色粉末瞬间喷了苏畅几个人一头一脸,所有人都被呛得咳嗽起来,场面陷入混乱。
漫天的白色粉尘中,徐坦正在发愣。
女孩跑过来一把拉住徐坦的手臂说:快跑啊!
徐坦惊讶地看了一眼雷蕾,随即立刻从地上捡起了黑色笔记本和退队申请,跟着雷蕾往门外跑了出去。
1-10+3、北京队训练基地-某废弃天台 日 外
徐坦被雷蕾拉着跑到了天台上。
雷蕾松开徐坦的手,撑着腿气喘吁吁。
徐坦打量了一眼四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雷蕾看了一眼后面,浑身大汗,头也不回地回道:这儿他们找不到啊。
雷蕾回过头来,看着脸上还有白色粉末的徐坦,忽然大声地问:徐坦你怎么能这样呢?
徐坦被骂得愣住了,看着雷蕾怒气满满的脸,小声嗫喏: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啊?
雷蕾:当然了!你太没用了!
徐坦一听,神情刚加委顿。
雷蕾接着骂:那个笔记本不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吗?他们拿这个来侮辱你,还敢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你光在那抢本子算怎么回事啊?你得打回去啊!我跟你说我今天拿灭火器喷他们都是轻的。就这帮不知道尊重人的小屁孩儿,你们队里还留着他们干嘛啊?丢人现眼啊?我真该好好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的职业生涯就在今天到此为止!
徐坦被雷蕾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有点懵逼:啊?你不是说我退队的事情啊?
雷蕾反而被问得一愣,大大咧咧一摆手:不是!你傻呀!
徐坦又愣住了。
雷蕾:哎呀,你退队不是好事儿嘛!你过去在我心里,整个一迷你版我爸,每天睁眼闭眼只知道打球,也太可怜了。
徐坦听到雷蕾说自己可怜,有些失落。
雷蕾看着徐坦:徐坦,你是不是跟我爸待得太久了被传染了?你有时候真不像个16岁的年轻人,做事磨磨唧唧,瞻前顾后,你的脸上写了三个大字你知道吗?
徐坦愣住:什么字?
雷蕾:想——太——多!
徐坦无奈地笑了一下。
雷蕾拍了一下徐坦的肩膀,然后举起自己的胳膊:你看见没?下次别人要是打你,你就这么打回去!
雷蕾说着,顺势做出一个挥拳的动作。
小却结实的拳头带着风朝着徐坦的脸冲过来,拳头迎着徐坦挥舞过来。
徐坦盯着看,脑子里却想起了苏顺的话。
【插入闪回:1-7+1B】
苏顺:你倒是把球打回去啊!
【闪回结束】
拳头在徐坦脸前堪堪停住。
徐坦看看雷蕾,表情有些恍然。
雷蕾发现徐坦的表情有点奇怪,碰了碰他的肩膀:记住了吗?
徐坦点点头,低声说:记住了。
雷蕾满意地点点头:欸,你走之前告诉我,我带你庆祝一下!
徐坦:……我明晚就走。
雷蕾:明天?嗯……正好明天早上我有件大事儿要办!你也一起来吧,办完这事儿咱们就去庆祝,一切包在我身上,保证你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惊心动魄!
徐坦看着雷蕾神秘的样子,却犹豫着:我手续还没办完,明天早上还得训练,队里不让出去……
雷蕾白了一眼徐坦:你都是要退役的人了,还训什么练啊?
徐坦脸色一沉,没说话。
雷蕾看了徐坦一眼,又说:哎呀我真是服了。那这样吧,你去找教练签个请假条不就行了?说好了啊,明天早上你一定得出来啊,我等着你。
徐坦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行。
雷蕾笑了,说完拍拍手就准备走:那我走了。
雷蕾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徐坦,你退役这事儿,想好怎么跟我爸说了吗?
徐坦看着雷蕾,神情复杂,显然是没有想好。
1-10+4、火锅店 日 内
苏顺、苏畅、吕小北三个人聚在火锅店围了一桌,锅里红油沸腾。
三个人脸上和头上还有刚才没擦干净的白色粉末,神情都还有些懵。
苏顺愣愣地盯着锅里冒着泡的红油,问道:刚才那个姑娘是谁啊?我就只看见一个人影冲进来,根本没看清人脸。
吕小北仰着脖子正在喝可乐,听到后白了一眼苏顺:你傻啊?她你都不认识?
苏顺一听,疑惑地看着吕小北。
吕小北开口:她就是——(打了个饱嗝)
苏顺和苏畅都等着吕小北说话,苏顺不耐烦地给了吕小北一下:她到底是谁啊?
吕小北继续:她就是咱们雷教练的宝儿闺女雷蕾啊!
苏顺和苏畅都愣了。
吕小北摇头晃脑地继续:要说咱们雷教练那个人,话少,不爱笑,见谁就给谁加练,训练馆当办公室,办公室当家,出了名的工作狂。咱们这帮人,谁见了他都得躲着走吧?
苏顺频频点头,就连苏畅也默默地不说话,一副对雷教练心有余悸的样子。
吕小北筷子一撂,话锋一转:雷教练够可怕了吧?但要我说,他跟他那个闺女比起来,还真不算什么!
苏顺愣了,明显不相信:你什么意思?
吕小北又喝了一口可乐,看起来是憋了一肚子话:你们还记得有一段日子,每次一到周五下午7点,咱们队里就总是集体停电吗?你们知道是为啥吗?
苏顺:不是跳闸吗?
吕小北摇了摇头:错!
吕小北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那全是雷蕾干的好事!她嫌雷教练老加班不回家,每到周五就拿一串炮仗过来,偷偷地把电箱给炸了。
苏畅楞了一下,语气怀疑:这事儿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苏顺也说:对啊,而且她干了那么多次就没被人抓住过吗?
吕小北急了:她可聪明着呢!她把炮仗的捻子改了,点燃以后要烧10分钟才会炸,她就趁着这时间早早的跑了,谁抓得住她啊!
苏顺摇摇头:我还是不信,当时看门大爷不是每周都去蹲点吗,那么多次都没抓到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吕小北委屈:我倒霉啊!看门大爷以为我是她,把我给抓了!
苏顺一口可乐没咽下去,直接喷了:你?
吕小北愤愤不平:我发誓,我纯属倒霉催的,电箱爆炸的时候,我恰好从附近路过,被大爷抓了个正着。我就说旁边那个姑娘看着这么眼熟,还鬼鬼祟祟的,肯定就是她干的。害得我赔了不少钱!我好说歹说,大爷才没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人。
苏畅:那你为什么不跟大爷说是她干的啊?
吕小北白了一眼:我怎么说啊?说我们雷教练的宝贝女儿为了不让她爸加班,拿着炮仗来炸队里的电箱?这话我说得出口吗?就算我说了,有人会信吗?
苏畅和苏顺看了看对方,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吕小北纳闷:我就纳闷了,雷教练和雷蕾这么猛的一对父女,怎么会看得起徐坦呢?
话一出口,几个人瞬间安静了,气氛变得压抑。
吕小北赶紧举起可乐说:来来来,不说他们了。咱们今天是来庆祝的,高兴点!
苏顺:(陷进座位里)哥,我不服。
吕小北瞅见无精打采的苏顺,凑到他旁边,苏顺不说话,也不动筷子。
吕小北:别气了,来年还有机会么。
苏顺: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是徐坦那个怂货选上大区集训啊?
吕小北:选上有什么用,这小子不退队了嘛。
苏顺:(气得踹桌子)他哪点好啊,保他上?我看他就是个关系户!
吕小北:我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他要敢来。
吕小北夸张地做着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
苏畅涮牛肉片,几秒的功夫,牛肉片由生转熟,苏畅夹到苏顺碗里。
苏畅表情冷漠:放心,大区集训可不是北京队,没人保得了他。别说他已经当了逃兵,他就是真来了,(顿了顿)有我们在,轮得到他进国家队吗?
苏畅对着苏顺举起可乐:哥在国家队等你。
苏顺看着苏畅,坚定地点点头,跟苏畅碰杯。
1-11+1、北京某酒店房间 日 内
“噼啪”——
一声极暴烈的教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分外清晰。
于戈举着教鞭,一下抽到于克南的背上。
于克南直端端地站着,脸上都是疼出来的汗水,却生生扛着,咬紧嘴唇,连一丝痛苦的喘息声都没有发出来。
于戈显然是气急了,一边打一边高声质问:酗酒、打人、开除——
于戈抽了一鞭子:于克南你现在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啊——
于戈又是一鞭子:几个月不见,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臭毛病?
于克南不屑地看着满身酒气的于戈,说:你看看镜子,不就全明白了吗?
于戈气急,又是一鞭子下去:于克南我告诉你,五点半,你跟着我向莫教练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于克南梗着脖子说:我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于戈怒气更胜,看着于克南还是一副打死也不认错的样子,忽然放下了教鞭。
于戈:行。我不打你。我跟你讲道理。
于克南一言不发。
于戈:资格赛那天,你喝酒了吗?
于克南顿了一下,随后承认:喝了。
于戈:你打人了吗?
于克南脸色青黑,点了点头:打了!
于戈:你又喝酒,又打人,这样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于克南反驳:你也又喝酒,又打人,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于戈气急,指着于克南大声问:我喝成这样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
于克南毫不迟疑地反驳:那我打乒乓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从小你就逼着我打乒乓球,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你这么做就是对的吗?
于戈:小孩子懂什么对错?我告诉你,对错根本不重要,只有冠军才是最重要的!等你拿了冠军,你就知道感激我了!
于克南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于戈。
于戈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于克南你就说吧,你到底去不去?
1-12+1、北京队训练基地-教练办公室 日 内
徐坦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两张纸,有些紧张地敲了敲门。
门并没关,徐坦敲了以后,门就轻轻打开了。
徐坦往里看了一下,发现陈教练正背对着门,在窗户那边打电话。
陈教练对着电话,语气热络,频频点头。
陈教练(O。S.):我也没办法,唯一有资格推荐队员去大区集训的就是雷教练,可他今年推荐了徐坦呀。嗯,嗯,我知道,你先别急,我尽量想想办法。恩。恩。没事儿,都是应该的,别客气,好,好嘞,那先这样。
陈教练说完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收了起来。
徐坦站在门口,礼貌地问:请问雷教练在吗?
陈教练转过身来,看见徐坦:雷教练刚才出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徐坦有些尴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找他签个字。
陈教练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徐坦手里拿着的“退队申请表”。
陈教练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忽然站起来走过去,热络地把徐坦拉了进来:不就是签字吗,老雷不在,找我也一样啊。
徐坦面对陈教练的热情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拒绝道:不用了陈教练,我再去找找。
说完就要走。
陈教练却不容置疑地把徐坦按在了椅子上:你就在这儿等会儿吧,老雷一会儿就回来了。来,我给你倒杯茶。
说着给徐坦倒了一杯茶。
徐坦只得坐了下来。
陈教练也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徐坦,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徐坦,想退队啦?
徐坦楞了一下,只是低头“嗯”了一声。
陈教练打量着徐坦,语气真诚:我觉得你这个决定非常正确。正好今天有缘,那我就跟你多说几句吧。
徐坦抬头,面色复杂。
陈教练:作为教练,我是真的觉得大区集训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你看,你成绩一般,体能一般,上场就怂,遇到对手最好也就能发挥出平时练球百分之四十的水平。你唯一的长处就是那个笔记本,可是徐坦,打球不是做功课,你就算是在本子上记得再详细,上了场也还是个死。说实话,当年要不是雷教练非要把你从辽宁队招上来,就以你的水平(意有所指地看着徐坦笑了一下)……
徐坦被看得浑身难受,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陈教练没觉察,继续说:但是大区可和咱们北京队不一样啊。全国的尖子都在那儿,藏龙卧虎,训练的强度远远不是一般球员能应付的。你就算勉强去了,也肯定是越来越崩溃,越来越难受。所以我觉得你趁现在放弃真的挺明智的,在中国打乒乓的人那么多,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最后的。不如趁着年纪还小,回去辽宁考个特长生,人生的选择还多的是,哪一条不比打乒乓好走?
陈教练看着徐坦,徐坦也抬起头,目光闪烁,一副被说动了的样子。
陈教练继续:徐坦,只要你把退队申请表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签字,离开了这里,以后想去哪儿都可以了。
徐坦愣了愣,慢慢地把手里握着的一张纸拿了出来,抓在手里递给了陈教练。
陈教练一看,非常高兴,拿起笔,想把纸拿过来。
徐坦却固执地用手拽着纸,还遮挡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个教练同意的栏目给他。
陈教练不在意,直接在那一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徐坦看到他签完字,迅速抽走了纸,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陈教练笑着:行了。那大区集训你的名额就正式取消了……
徐坦却忽然一笑,打断:陈教练,您的字写得真不错。
陈教练一愣,笑着谦虚:谢谢。
徐坦把他签字的那张纸亮出来,说:谢谢您给我批假,那我先走了。
陈教练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签的根本不是退队申请表,有些愣住了。
徐坦已经站起身走了,陈教练气得拍着桌子:徐坦,你!
然而徐坦已经“哐”地一声关上了门,自顾自地走了。
1-13。街道 夜 外
徐坦一个人在街道上走着,神色犹豫。
走着走着,他掏出手机,发现并没有人联系过他。
他又把通讯录的名单调出来,在“雷教练”那一栏反复看着。
徐坦久久地看着手机,几次想要拨打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1-14。宾馆客房 夜 内★★★
宾馆标间,徐展坤正斜倚在床上按着遥控器。
电视里,体育台正在转播第47届世乒赛男团决赛。
房门滴地一响,徐展坤紧张地换了个台,进来的是徐坦。
徐展坤: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妈呢。
徐展坤拨回体育频道,想了想,还是把电视关了。
徐坦坐到床角,他拿起遥控器复又按开了电视。
电视解说:首局比赛王皓一上来就施展他的进攻特长,压住了波尔的火力,比分遥遥领先,波尔直到2-8落后时才发挥稳健的特长扭转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但是前面落后太多,王皓以11-7先胜一局。第二局比赛王皓一本初衷,充分发挥其正反手无弱点的优势,并盯住波尔的中路发动猛攻,控制着场上的局面,波尔利用他的相持能力顽强地顶住了王皓的进攻,把比分扳成8-8、并把比分僵持到11-11,波尔发球抢拉出界、王皓连续拉大角造成波尔回拉出界,13-11王皓再胜一局……
徐展坤瞟了徐坦一眼,看不出他的反应。
徐展坤:(欲言又止,咳了咳)儿子?
徐坦:(盯着电视)嗯?
徐展坤:爸妈不让你打球了,你甘心吗?
徐坦:(沉默了一会儿)我理解。
徐展坤还想说些什么。
电视解说:王皓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在中国学习乒乓球的孩子数以千万计,要成为一个职业乒乓球运动员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后金字塔尖上的只是几千万个人里的极小一部分。而在这中间,也有许多人没有坚持到最后……
徐坦转身走进厕所,咔哒一声,紧紧关上了门。
徐展坤:(叹了口气,对着电视机里的解说员抱怨)真行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1-15。宾馆卫生间 夜 内
洗手盆前,徐坦拧开水龙头狠狠洗了把脸。
徐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白天雷蕾说过的话。
【插入闪回:1-10+3】
徐坦:……我明晚就走。
雷蕾:明天?嗯……正好明天早上我有件大事儿要办!你也一起来吧,办完这事儿咱们就去庆祝,一切包在我身上,保证你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惊心动魄!
【闪回结束】
徐坦猛地打开门,对着徐展坤说:爸,你的刮胡刀在吗?
徐展坤楞了一下。
1-16。宾馆卫生间 夜 内
徐展坤和徐坦都是满脸剃须泡沫,徐展坤以身示范,教徐坦刮胡子。
徐展坤:你这胡子长得真够晚的。
徐坦尝试着剃,徐展坤不时教他换个方向。
徐展坤:儿子,虽然不让你打球,但爸跟你妈想法其实不一样。把你喜欢的东西当成爱好,它才会给你带来快乐。
徐坦沉默,接着刮。
徐展坤:(想了想,转移话题)明早我跟你妈去见个老朋友,你有安排吗?
徐坦脸上还带着些泡沫,他看向老爸,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
徐展坤:(挑眉)晚上咱们酒店会和,看着点时间,别误了火车。
徐展坤笑着拍了拍徐坦的脸。
徐展坤:不愧是我儿子,跟你爹一样帅。
徐坦一抬头,脸刮得干净清爽,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1-18+1、某高中舞台 日 内
A、后台
徐坦张大嘴巴看着对面的人,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磕磕巴巴地问:雷,雷蕾,是你吗?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抱着电吉他、画着烟熏妆、头发炸开的朋克少女。
雷蕾看着徐坦吃惊的样子,忽然笑了,这一笑,又显得无比纯真起来。
雷蕾一把拉起徐坦往舞台旁边走,小声说: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
徐坦被拉得差点摔了一个趔趄,只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跟着雷蕾走。
B、舞台边
雷蕾拉着徐坦躲在舞台边,从徐坦的视线看去,舞台上有一个红色的条幅,写着“春蕾杯东城区高中校园青年歌手大赛”,此时上面正站着一个打扮的像个辣椒一样的女孩子,正在唱宋祖英的《好日子》,抑扬顿挫,声调极高。
底下的评委们频频点头,显然对这个表演十分满意。
雷蕾切了一声:哼,真老土。
徐坦转过头来,小声说:雷蕾,你一会要唱什么啊?
雷蕾骄傲地说:《Complicated》。
徐坦一脸懵逼:啊?
雷蕾又白了一眼,吐槽道:艾薇儿你都没听过啊?加拿大著名的女摇滚歌手,特别厉害。
徐坦老实地摇摇头:没有。
这时,舞台上又换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胖子,这次,他唱的是《青藏高原》,一阵可怕的高音在舞台上炸开,直接把徐坦和雷蕾震得坐到了地上。
徐坦看了看雷蕾,小心翼翼地措辞:雷蕾,我觉得,你选的这个什么薇儿,可能,是不是,不太符合比赛的品味啊……
雷蕾毫不在意地站起来:无所谓。
C、舞台
这时,轮到了雷蕾登场。
雷蕾最后看了一眼徐坦,深吸一口气,自信满满地走上了舞台。
雷蕾这一身奇装异服显然引起了大家的主意,评委席和观众们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雷蕾却毫不在意,拿起了电吉他,像摇滚明星那样站着扶着话筒,气势很足。
音乐响起,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摇滚鼓点响彻舞台,雷蕾随之开始对着话筒忘情地大喊起来,一边唱一边左右摇摆着,全情投入。
D、舞台边
徐坦惊讶地看着跟平常完全不同的雷蕾,被她难听的歌声和大胆的举动所吸引,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唱歌的雷蕾非常快乐,非常动人。
E、评委席
这时,台下的评委们纷纷皱起眉头,堵住了耳朵,显然无法接受这前卫的歌曲风格。
男评委翻看着报名单,喃喃:雷蕾?这女孩不是我们学校的啊?她怎么冒充参赛啊?快,保安,快把她弄走!
F、舞台
保安纷纷走上舞台,想要把雷蕾弄走。
一旁的徐坦听见了,立刻跳上舞台,帮雷蕾拦住保安,雷蕾握着话筒不松手。
徐坦被保安左右围堵,他往后退了一步。
忽然,徐坦不顾一切地大张开双手冲过去,把他们统统抱住,拦在身前。
更多的保安来了,徐坦死死抱紧面前的保安,眼看没办法拦住更多人。
突然,身后一个话筒腾空而起,击中了徐坦面前的保安。
徐坦诧异地回头一看。雷蕾一把拉住徐坦,两个人跑了出去。
1-20+1、北京队训练基地-某废弃天台 日 外(同1-10+3天台)
雷蕾和徐坦跑到了天台上。
雷蕾喘着气,摆摆手:不行了,实在是跑不动了。
徐坦看了一眼雷蕾,不由得笑了:我们最近怎么了,老是被人追着跑。
雷蕾白了一眼徐坦,拿出纸巾给自己擦汗,却把烟熏妆擦得乱七八糟的,活像个熊猫。
徐坦看了一眼雷蕾,没忍住笑了。
雷蕾满不在乎地三两下把自己脸上的妆擦得差不多,走到天台边看着远处的风景,显得很自在。
徐坦跟过去站在她的身边,认真地问:雷蕾,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件大事啊?
雷蕾点点头:对啊。
徐坦有些迷惑:你为什么跑到别人的学校参加这个比赛?而且,还非要唱摇滚…一看那个学校就不会欣赏这种歌……
雷蕾爽朗地打断徐坦:因为我喜欢啊。
徐坦楞了一下:就因为喜欢?
雷蕾点点头。
徐坦:可是,你就不怕被人家抓到你冒名参赛?不怕被老师记过吗?
雷蕾摇摇头:管那么多干嘛,我只知道,如果这次比赛我没参加,一定也会后悔的。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就唱了。虽然没唱完,但是刚才在台上那几分钟,真的好开心啊,我觉得这就值了。
徐坦羡慕的看着雷蕾:真羡慕你,为了开心,什么都敢做。
雷蕾奇怪地看一眼徐坦:开心、喜欢、值得,这三个理由还不够大吗?我觉得啊,人只要有这三个理由在背后支持,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后悔的。
徐坦愣住了:开心,喜欢,值得?
雷蕾:对。
徐坦自言自语:可是,如果,如果你明知道自己唱得不好,没有天赋,没人喜欢,没人支持 ……你还是会不管其他的后果,坚持当初的选择吗?真的不会后悔吗?
雷蕾转头,察觉到徐坦并不是在说自己,她认真地看了看徐坦:徐坦,你是不是不想退队了啊?
徐坦被说中心事,声音很低:我,我也不知道……
徐坦又叹气:如果乒乓只是个爱好就好了。
蕾蕾不解地看着徐坦。
徐坦:如果像你喜欢唱歌一样,只是单纯的爱好就好了。我就不会像现在,花了10年打职业,最后居然走到了半途而废的地步。
徐坦懊恼地来回踢地。
雷蕾:既然你不甘心,就接着打啊?
徐坦:我妈,她想让我回去读书,她从小就不喜欢我打球,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了。
雷蕾:……那你告诉我,你一开始为什么打乒乓?
徐坦:我小时候有哮喘,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家里就想让我学个运动锻炼身体,正好我爷爷喜欢容国团,说打乒乓能强身健体,所以……
雷蕾:(听得费劲,打断徐坦)等会儿啊,你因为你爷爷打乒乓,又因为你妈妈不再打乒乓……我不明白,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你心里最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徐坦茫然: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想到以后都不能打球了,心里就空落落的。
雷蕾:徐坦,只要你还想继续打,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你。
徐坦看着雷蕾。
雷蕾坚定地说:有没有天赋,能不能打好,会不会后悔,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还这么年轻,怎么选都可以。如果其他人不赞同的话,也很简单,一直努力到让他们赞同就可以了。你看,我,(指了指自己)现在喜欢摇滚,就会继续喜欢下去,找各种机会上台参赛,总会越唱越好的。你(指了指徐坦),现在喜欢乒乓,就继续打下去,总会越打越好的。到最后,你就拿一个世界冠军回来,证明给所有人看!
徐坦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雷蕾。
雷蕾直视着徐坦,问:你打球的时候,开心吗?
徐坦:开心。
雷蕾:你喜欢打球吗?
徐坦:喜欢。
雷蕾:为了打球付出了这么多,值得吗?
徐坦这次却犹豫了,久久没有回应。
雷蕾看了徐坦一会儿,拍了拍徐坦:徐坦,你可别怂,别让我看不起你。
雷蕾随即蹬起脚,向天台外大喊:徐坦,别怂!
喊声回荡着,“徐坦别怂”“徐坦别怂”“徐坦别怂”……。
1-26。街道 夜 外【新加】
一只脚紧跟着另一只脚不断交错,是徐坦拼了命地在向前跑着。
【插入闪回:1-20+1】
雷蕾直视着徐坦,问:你打球的时候,开心吗?
徐坦:开心。
雷蕾:你喜欢打球吗?
徐坦:喜欢。
雷蕾:为了打球付出了这么多,值得吗?
徐坦这次却犹豫了,久久没有回应。
【闪回结束】
1-26+1、北京队训练基地-场馆 夜 内
徐坦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北京队的场馆。
球馆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阴暗的角落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在对着墙练习发球。
徐坦走近,发现那个人把乒乓球桌推到了墙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发球机训练,只是对着墙壁不断地练习着发球。
徐坦有些好奇,问道:你好,你是我们队里的吗?
那个人(王皓)停了下来,转身过来看了看徐坦,礼貌地点点头:对,以前是。
灯光昏暗下,徐坦并没认出来对方是谁,徐坦转身准备离开。
王皓也继续对着墙开始打球。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在深夜的球馆里格外清晰。
徐坦不由转过身来,他只看到王皓不断前后跑动,正手和反手交换回球,每个球都回得质量极高,徐坦直接看得入了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被神秘球手的高超球技所折服。
王皓练了一阵,停下休息,回头发现徐坦还没走,笑了一下,说:来一局吗?
徐坦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向着球台走去。
1-26+2、北京队训练基地场馆 球台 夜 内
A、
徐坦和王皓站在球台两边。
徐坦紧张地不断地擦拭着球拍和球桌。
王皓把球往球台左角轻轻一扔,任其自然地弹跳,然后站在左边,重心放在后面的右脚上,把重心降到左脚,把球平放在手心,四指伸直,勾手发球。
球从一个在徐坦看来不可思议的方向朝着自己飞了过来,徐坦除了看着球飞过来以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球落地,徐坦愣在原地,表情惊愕。
B、动作蒙太奇
王皓示意:再来。
(一组蒙太奇)
徐坦不断挥拍,四处扑救,却总是被打下网。
王皓不断变化着招数,技术无可挑剔。
徐坦浑身大汗,应付得极为费力。
徐坦几乎都要放弃了,看着对面几乎没有喘气的王皓,感到一阵绝望。
一旁的记分牌已经到了10:0。
C、
王皓又发球。
徐坦看着他的拍面做出了某个轻微的倾斜。
徐坦忽然面色一变,想起了什么。
【插入闪回:1-14】
电视解说(V。O.):第二局比赛王皓一本初衷,充分发挥其正反手无弱点的优势,并盯住波尔的中路发动猛攻,控制着场上的局面,波尔利用他的相持能力顽强地顶住了王皓的进攻,把比分扳成8-8、并把比分僵持到11-11,波尔发球抢拉出界、王皓连续拉大角造成波尔回拉出界,13-11王皓再胜一局……
【闪回结束】
徐坦嘴里喃喃说着“王皓”。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预料到他这个球一定是在打自己的右手空挡。
徐坦一个跨步,提前站到了右手位,看似进攻,实际上却只是轻轻地回了一个短球。
王皓预判失误,看出摆短后连忙往前想要救球,却已经来不及。
球下台。
10:1。
徐坦赢了一球。
徐坦和王皓都愣住了。
D、
王皓:打得不错。
徐坦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赢了王皓一个球。
王皓:你是个少见的用脑子打球的孩子。
王皓说完,背上球包,朝着门口走去:今天的比赛就到这儿吧,希望未来有一天我们能把这场比赛打完。
徐坦呆呆地看着王皓走出了球馆,仍然站在原地。
E、
这时,已经离开的王皓折返回来,站在门口喊:接着!
说着,一个乒乓球飞了过来。
徐坦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王皓转身,一边挥手一边继续走,高声说:留个纪念吧。
随着他的声音逐渐远去,徐坦才反应过来,他捏着手里的这颗球,心潮澎湃。
F、
场馆一片漆黑。
徐坦一个人坐在球台前,对着手中的乒乓球发呆。
1-26+3、辽宁某医院-急诊室 夜 内
时间:90年代,【春季】——地点:辽宁鞍山(1995年5月8日)
【接上场】
A、病房 夜 内
90年代急诊室内,传来稚嫩而急促的哮鸣音,年纪七岁左右的男孩卧躺在急诊床上,面色苍白。
医生拨开他汗湿的头发,催促护士加快动作,护士跑着推进一台雾化器。
机器的气阀上下推压,男孩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
病房外传来一对父母的争执声。
林涤(O。S.):我今天话撂这儿,这球是绝对不能打了。
徐展坤(O。S.):你声音轻点儿,这是医院……这事儿得问孩子自己的意愿。
林涤(O。S.):一个七岁小孩儿能有什么意愿!你没见着他小脸煞白那个样?
徐展坤(O。S.):你没发现自打乒乓以来,孩子犯病见少吗,医生也说了,体育锻炼对哮喘有好处。
林涤(O。S.):我不管你那些歪理。我是当妈的,看这孩子一跑一跳的我都悬着心,你明白吗?学那个球干嘛!我都计划好了,徐坦就得好好念书,将来去北京上大学!
屋外母亲的调门不断拔高。
病床上,被子高高隆起。床头的名贴上写着:姓名-徐坦,年龄-7岁。
小徐坦躲在被子里,胡乱蒙着头,试图抵御屋外父母的争吵声。他盯着手腕上的卡通手表,望眼欲穿。
小徐坦:怎么办呀……
争吵突然奇迹般地停了。
林涤:(O。S.)爸……
门被拉开的声音。
被子忽然被一把掀开,徐坦一惊,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人。
小徐坦:(喜不自胜,一把抱住老人)爷爷!
徐坦爷爷从大衣里摸出一个小收音机,冲徐坦伸手比“嘘”,老顽童咧嘴般偷笑。徐坦刚想振臂欢呼,意识到爸妈在门外,悄悄放下手。
拉开天线,爷孙俩蒙起被子听收音机。黑呼呼的被子里,徐坦翻出床头的手电筒照出光亮,急切地催促起爷爷。爷爷转开收音机拧了一下,里头传来邓丽君的歌,新闻播报着“……著名歌星邓丽君于今日下午在泰国清迈逝世,享年42岁”,爷爷可惜而意外地“哟”了一声。
又拧了一下,收音机里传来宋世雄的声音,爷孙俩对视。
小徐坦:(激动地)爷爷!
宋世雄解说:20比11!丁松发球,现在是第二板,第三板,第四板!第五板!第六板!第七板!反攻!打了七板以后,接着一个回头,21比11,丁松获得胜利!前三盘中国队2:1领先!
爷孙俩紧挨在收音机旁,紧张地一齐屏住呼吸。
B、
林涤推开门。
徐坦正和爷爷埋在被子里听收音机。
被子里传出宋世雄的解说:现在我们向大家介绍第五盘第二局,现在是佩尔森发球,0:1……
林涤咳嗽了一声,徐展坤走过去,捅了捅被子。
爷孙俩钻了出来,徐坦躲在爷爷背后,耳朵还紧贴着收音机。
徐展坤:爸……(欲言又止)那个,到点儿了,咱走吧,徐坦明天就能出院了。
林涤拿身子怼徐展坤,徐展坤蹙眉。
徐展坤:(低声)要说你说。
林涤狠狠瞪了徐展坤一眼。
林涤:爸,我们徐坦以后不学球了。
徐坦爷爷:(错愕地)怎么回事儿?
林涤:小学一年级多重要啊,培训班那么费钱,这不吃力不讨好嘛。孩子身体又不好,总不能指望他这辈子搞体育吧。
徐坦爷爷:钱不用操心,我有退休金啊。
林涤: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坦一言不发,还紧紧攥着还在滋滋发声的收音机。
徐坦爷爷:我不同意!这是大事儿。
林涤:(瞥了徐展坤一眼)徐坦!
徐坦没应声,全神贯注在比赛直播里。
林涤:(拔高嗓门)徐坦!
徐坦刷地从床上坐起来。
徐坦:……
徐坦抬起脸对上母亲的眼神,为难地不敢开口。
徐坦:(声音低低地)我……
徐坦求助地望向爷爷。
徐坦爷爷:小坦,别怕,告诉你爸妈,你心里到底咋想的。
徐坦:(嗫喏着)我不想……
林涤:(快嘴地打断)爸,孩子这意思啊,就是不想学了,又不敢跟您说!跟他爸一个样,天生胆儿小。
徐展坤:(推了推林涤)行了少说几句,孩子还没出院呢。
林涤:(搀起爷爷,往外走)爸,这也不是不能作为兴趣爱好,等孩子大了以后……
忽然收音机传来一阵激越的欢呼,解说员宋世雄情绪激昂,“王涛赢了!阔别六年的斯韦思林杯!这是中国乒乓球沉寂多年的爆发!!我们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
徐展坤妈吃惊地看到徐坦高高举着收音机从床上蹦了起来,径直扑向爷爷,爷爷把徐坦一把扛了起来“开飞机”,爷孙俩快活地不得了。
徐展坤拿胳膊肘撞林涤。
徐展坤:(做口型)嘿,儿子自己也想打球吧。
林涤:行了行了!快下来!
说着,林涤要拿过收音机。徐坦拧着劲儿不撒手,恋恋不舍。
徐坦:还有颁奖杯……
林涤:颁什么奖杯,我看你长得像个奖杯!
徐坦:(恳求)不!求你了,……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等我病好了,我还想去少年宫……我想学乒乓……
林涤:乒什么乓!我跟你爸都得上班,少年宫那么远你一个小孩儿咋去?
徐坦爷爷:(趁机高高举起手)爷爷骑车送你!
林涤:爸!
徐坦高兴地一把抱住爷爷。
徐坦:爷爷,我长大了,也给你拿个世界冠军!
徐坦爷爷高兴极了,亲了徐坦一口:好!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根钢笔,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写下:坦坦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徐坦爷爷把本子郑重地递给徐坦,说:那咱们今天就击掌为誓!爷爷等着你!
说着对徐坦伸出了手。
徐坦拿着本子,神情郑重,也伸出小小的手与爷爷击掌:一言为定!
1-26+3C 北京队乒乓球馆 夜 内【4月28日导演扉页】
徐坦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手中的那颗黄色的球。
夜晚的球馆灯光把徐坦的脸晃得忽明忽暗。
他突然攥紧了球,跑了出去。
1-26+4 宾馆房间 夜 内
漆黑一片的宾馆。
徐坦不敢开灯,他摸着黑走了进来。
他在漆黑的客厅里找到了自己的箱子然后悄悄的想要推门离开。
突然,客厅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徐坦被吓了一跳,林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坦。
她看见徐坦拎着行李箱的样子,一瞬间明白了。
林涤:放下。
徐坦下意识的放下了箱子。
林涤:回去睡觉。
徐坦纠结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身后传来了林涤的声音。
林涤:明天下午4点的车,别耽误了。
徐坦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突然停住了。
徐坦转过头来看着向房间走去的林涤,他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坚定。
徐坦:妈,我想去大区集训。
林涤转过头来看着徐坦,她的眼睛里充满着不可思议,这也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徐坦第一次反抗林涤。
徐坦看着林涤。
徐坦:妈,你跟我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想最后去试一次,我不想让我自己后悔。
林涤看着徐坦,她低头想了想。
林涤:坦坦,我说了这条路对你来说一点希望都没有,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伤害你,但是,在打乒乓这件事上,你真的没有天赋。
徐坦几乎是脱口而出。
徐坦:可是我觉得能不能成为那1500万分之一真的不重要。
徐坦看着林涤。
徐坦:乒乓没有选择我,但是我选择了它。
在门缝的徐展坤也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禁变得动容。
林涤看着徐坦坚定的眼神,她突然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徐展坤赶紧打开门把林涤扶住了。
徐展坤用手去摸了摸林涤的额头。
徐展坤:你这……怎么了你这是?
林涤虚弱地睁开眼睛:我没事。可能就是这几天东奔西跑,累的。
林涤看了看徐坦。
林涤: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你愿意去就去吧。
徐坦看了看虚弱的林涤,又看了看徐展坤。
徐展坤避开了徐坦的目光。
徐坦看着林涤,默默的伸出了手把林涤扶了起来。
1-26+4b 大巴车上 日 内
徐坦看着窗外排队的景象。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手中黄色的乒乓球。
他的身后传来了林涤打电话的声音。
林涤(os):哎,是的王主任,我们回鞍山之后立刻就去看您。
徐坦看着手中的乒乓球,又把它揣进了兜里。
前面响起了乘务员的声音。
乘务员:来,大家把票都准备一下啊,还有三分钟就要发车了。
听到这话的徐坦,把球收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徐展坤从后面坐到了徐坦的后面。
徐展坤:坦坦……
徐坦睁开了眼睛看着徐展坤。
徐展坤小声的说。
徐展坤:你妈啊……她没病……她是装的……
徐坦愣愣的看着徐展坤。
徐展坤偷偷的塞给了徐坦一个钱包。
徐展坤:那些一套一套的,爸也不会说……但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爸永远支持你。
说完,徐展坤就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徐坦看向了前面的表,距离发车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徐坦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从上面拿下了自己的背包。
徐坦看着钱包,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涤。
林涤正在打电话,没有看向自己这边。
这个时候,在后面检票的乘务员正好走到了徐坦这边。
乘务员:哎,你要么就往前走,要么就往后退,你杵这儿算怎么回事?
林涤也反应了过来,徐坦突然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就在徐坦下车的一瞬间,车上的表变成了16:00
长途车缓缓的开动了。
1-26+4c 大巴车外 日 外
徐坦跳下了车。
林涤把窗户打开。
林涤:徐坦!你给我回来!
徐坦看着已经开动的大巴车从心底里冒出了一句话。
徐坦:妈!我去给你拿个世界冠军回来!
徐展坤把林涤拽了回去。
徐展坤:儿子!这里交给我了!记得联系家里!
这辆大巴车从长途汽车站开走了。
只剩下空落落的徐坦一人。
徐坦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雷教练打了个电话。
但是,铃声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响了起来。
徐坦楞了一下。
雷成从自己的身后转了出来。
雷成看着徐坦,笑了一下。
雷成:这回,彻底想好了吧。
徐坦看着雷成,点了点头。
雷成:走吧。
师徒两个人迎着夕阳,走了出去。
两个人的影子,渐渐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1-27+1、北京某酒店房间 夜 内
A、
墙上表的指针已经过了五点半。
于戈躺在沙发上已经醉倒了,大声地打着呼噜。
于克南坐得离于戈很远,他看了一眼熟睡的于戈,轻轻地走到房间的角落里,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又看了一眼于戈,于戈不太踏实地翻了个身。
于克南害怕吵醒于戈,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放大了。
于克南低下头,继续在包里翻找,随后掏出了一个乒乓球球拍。
于克南看了一会球拍,忽然下了决心,他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于戈,随后高举起球拍,朝着桌角狠狠地往下砸了一下。
“哐”地一声,球拍碰到坚硬的桌面,光滑的球拍上立马有了一道轻微的裂缝。
于克南的脸上也难以察觉的露出一丝不忍。
但他还是举起了球拍,想要再次砸下。
这时,电视机中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
【插入电视画面-重播标志】
主持人声音激动(O。S.):观众朋友们,第47届世乒赛男团决赛在卡塔尔多哈结束,卫冕冠军中国队凭借三员虎将的优异表现,用了不到100分钟时间,以3-0相同的比分在本届世乒赛上第二次战胜德国队,蝉联了世乒赛男子团体冠军,在斯韦思林杯上第14次刻上了中国的名字,捍卫了乒乓球王国的荣誉。尤其是中德之间的冠军争夺战首场比赛,是在王皓和波尔两位世界乒坛新生代的代表人物之间进行的,年仅21岁的王皓一直是备受瞩目的中国乒坛主力,首局比赛王皓一上来就施展他的进攻特长,打得自由、肆意、非常有想象力,完全打出了属于世界冠军的王者气概,牢牢地压制住了波尔的火力,比分遥遥领先……
【电视画面结束】
于克南听到,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手里的球拍也渐渐地放了下去。
于克南拿起遥控器,调大了电视声音,专注地看着电视里的王皓拿到金牌的样子。
这时,于戈也被电视声音吵醒。
于戈看了看于克南,低声问:你想清楚了吗?
于克南把眼神从电视上转回,直直地看着于戈,认真地说:我想清楚了。
于克南:你不是说冠军最重要吗?那我去拿冠军——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大满贯。我都会拿回来。
于戈意外的看着于克南。
于克南冷冷地看着于戈,眼神认真:但是等我拿到冠军以后,你就再也不能管我。
于戈愣了,完全没想到于克南说出这样的话。
父子俩对视。
这时,于戈的电话响了,打破了两人之前的僵持气氛。
于戈接起电话,发现屏幕显示是“莫教练”。
于戈走到一边,背对着于克南,小声说道:莫教练。
莫教练(O。S.):老于啊,我晚上还有个会,饭我就不吃了。你说的那件事我知道,但国家队不能朝令夕改,于克南不可能轻易重回国家二队。
于戈听到,握紧了手里的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教练(O。S.):不过,他还有一个机会,就是重回大区集训,靠成绩打回来。
于戈听完,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于戈挂了电话,转身过来看着仍然站在原地,一脸桀骜的于克南。
于戈再次开口,语气出奇平静:于克南,你不是说你想拿冠军吗?那你告诉我,你想拿什么冠军?
于克南语气理所当然:上次全国少年锦标赛,我拿了亚军。下一次我拿个冠军,就可以回国家队了。
于戈被气笑了:于克南你醒醒吧,你想想你现在都多大了?你早都不能打少年锦标赛了!你现在要打的,是全国青少年锦标赛。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优秀的球员吗?别人不说,二队的付竞春你打得过吗?好,你想靠比赛直通国家队,那你还能打的就剩下全运会和全国锦标赛。这两个比赛可是连国家一队的聂瑞峰、康宁、方岳都会去参加的比赛,他们几个,不是大满贯就是世界冠军,你觉得你打得过吗?于克南你醒醒吧,冠军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于克南听着,无法反驳,低着头一言不发。
于戈顿了顿:这样,刚才傅教练给我打了个电话,在厦门有个小型比赛,你要真的想回国家队,就去打赢这个比赛,这就作为你回归国家队的第一步吧。
于克南看了看于戈,没有回答,反而一转身,一把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洒进了房间。
于克南转过身来,淡淡地说:走吧。
1-28。北京火车站 日 外
北京火车站景。
1-40。火车硬座车厢 日 内【本场现场修改场景】
【黑场切】
乘客:“不好意思过一下。”
徐坦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火车上,刚刚睡着了。
刚才路过的乘客把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乒乓球撞掉了。
乒乓球滴溜溜地一路往前滚落着。
徐坦急忙站起身来,追着球往前走去。
一双球鞋出现,乒乓球被球鞋挡住,不再滚动。
球鞋的主人俯身,捡起了球。
徐坦抬头,看向对方(于克南)。
对方也抬头,看向徐坦。
这时,“唰”地一声,火车进入隧道。
四周一片黑暗。
只剩下火车隆隆开往前方的声音——
【完】
《乒乓》开机前剧本2-5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