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股霉味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恶臭扑面而来。
房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凄惨。
面积不超过十五平方米,却要容纳三个成年人。
中央摆着一张双人床,床垫凹陷不平,床单虽然看似干净,但边缘已经磨损发黄。
角落里有一张单人沙发,填充物从多处裂缝中露出,看起来像是动物被开膛破肚。
窗户上的玻璃有一道裂缝,用胶带粗糙地封住,但寒风依然能从缝隙中渗入,窗帘随风轻轻摇曳,仿佛某种幽灵的舞蹈。
房间的一角有一只死老鼠,已经开始腐烂,正是臭味的来源。
它僵硬的身体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
“十万卢布就买了这个?”
藤原武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介于震惊和绝望之间,“我宁愿睡车里!”。
赫尔墨斯却似乎对这一切感到有趣。他走向窗边,手指轻抚那道裂缝,目光投向外面正在加剧的风雪。
“人类的适应能力总是让我惊叹,”他轻声说,“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并且创造出自己的小小世界~”
路铭走向那只死老鼠,面无表情地用纸巾包裹起来,打开窗户,将其扔了出去。
冰冷的风雪立刻涌入,他迅速关上窗户,但寒意已经渗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是最好的住处,但足够安全。”
路铭说,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我们只需要待一晚上。”
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挂在门后唯一的衣钩上,然后坐在床沿,床垫立刻发出抗议的吱呀声。他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型取暖器,插入墙上看似年久失修的电源插座。
令人惊讶的是,取暖器居然工作了,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散发出微弱但令人感激的热量。
“你总是这么有准备,”藤原武有些惊讶地看着取暖器,“就像个四次元口袋。”
路铭微微一笑:
“在这行混久了,就会学会准备各种情况。”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遥远,“特别是当你不知道下一秒是否还能活着的时候。”
这句话让房间陷入一种沉重的沉默。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某种生物的低沉呜咽。
楼下酒吧的喧闹声隐约传来,与寒风形成一种诡异的和声。
“哎~咱们为什么不在那个之前住的旅馆先休息一会儿在明早上山?”
藤原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悠悠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懒散与天真。
他躺在靠窗的小床上,身体随意地陷入凹凸不平的床垫,每一次翻动都引发床架发出抗议般的吱呀声。
月光透过破损的窗帘缝隙斜斜地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面孔,眼神中还带着对世界单纯的好奇。
路铭静静地坐在房间唯一的一把木椅上,背脊挺直,却并不显得僵硬。
他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擦拭着许久未用的鬼彻,动作精准而优雅。
鬼彻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映照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如同倒映着整个银河。
路铭的容貌一直很英俊,但现在还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那种历经沧桑后反而愈发纯粹的气质。
他的眉骨微微突出,鼻梁高挺,嘴唇略薄,每一处轮廓都如同被精心雕琢过,却又带着某种不经意的随性。
他的头发微微有些长了,黑色的发丝垂落在前额,时不时遮住那双深邃的眼睛,但他似乎不以为意,只是偶尔随意地用手指将它们拨到一旁。
听到藤原武的问题,路铭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微笑,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表情,一种将真实情感隐藏在表面的伪装。
“你要是想躺在死人堆里睡觉,然后早上起来还遇到一大堆条子询问追查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像是在湖面上投下一枚石子,激起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路铭说话时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熟悉他的人知道,那种平静下往往隐藏着更深的情感暗流。
他的双手在说话时并未停下擦拭鬼彻的动作,那种精准的控制力和专注力,是常年训练和生死一线中磨砺出来的本能。
路铭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一种奇特的矛盾感——既随性又精准,既放松又警觉,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藤原武猛地坐起身,床架发出一声更为剧烈的抗议。
他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几乎还是个孩子。
“嗷,也是,忘了,毕竟天天和你搁一起,天天死人,搞忘了。”
路铭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专注地擦拭手中的匕首。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下颌线条坚毅而流畅,映射出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感。
很难想象他才二十岁,那双眼睛里承载的东西,足以压垮许多经历丰富的老者。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声和远处某个醉汉模糊的歌声在黑夜中飘荡。
赫尔墨斯早已进入梦乡,或者至少假装如此,他的呼吸平稳而均匀,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藤原武的目光在房间内游移,最终还是停留在路铭身上。
他鼓起勇气,声音压低,带着某种少年特有的好奇和试探:
“路哥,你谈过恋爱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砸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上。
路铭的手指微微一顿,匕首与布料摩擦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路铭的背影突然变得僵硬,如同一座被冰封的山脉。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但那种突然蔓延的紧张感几乎是实体化的,在狭小的空间内迅速扩散。
沉默。
那是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藤原武立刻意识到自己踏入了某个不该探索的领域。
他不太了解路铭,两人的关系更多是任务搭档而非知心好友。
路铭从不主动谈论自己的过去,也极少展现真实情感,总是用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和偶尔的黑色幽默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