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房间前,路铭最后扫视了一遍这个破旧的临时住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如同一台精密的扫描仪。
满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旅馆老板娘站在前台后,眼神锐利地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路铭的钱包。
她的表情介于好奇和不满之间,显然对这三位奇怪的客人有着诸多猜测,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路铭递来的钥匙,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
外面,世界被冰雪覆盖,呈现出一种近乎原始的纯净与荒凉。
寒风无情地抽打着他们的脸庞,温度低得让人怀疑水银是否会在温度计中凝固。
路铭的呼吸变成了白色的云团,藤原武不得不裹紧围巾,只露出一双不安分的眼睛。
就在他们站在旅馆门前,思考接下来的行程时,赫尔墨斯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挥。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波纹,如同平静湖面上的涟漪。
随后,波纹扩大,空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伸、扭曲,最终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迅速具体化,线条变得清晰,色彩填充其中。
一辆全新的雪地越野车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发动机轻轻呼吸着,排气管吐出淡淡的白雾。车身呈现出深灰色的磨砂质感,轮胎粗大得近乎荒谬,显然是为最恶劣的雪地条件所设计。车窗采用特殊材质,反射着微弱的晨光,内部却黑得看不清内容。
“这次终于正常些了。”
路铭评论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幽默,显然是在调侃神明之前的某些“不正常”表现。
赫尔墨斯优雅地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为了今天的特殊场合,我特意准备的。”
三人迅速上车,路铭自然而然地坐上驾驶位,双手握住方向盘,熟悉的触感让他微微放松。赫尔墨斯占据副驾驶,而藤原武则爬上后座,几乎是一沾到座椅就又陷入了浅眠状态,少年特有的适应能力让他能在任何环境下找到休息的方式。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振动传递到每个人的身体内部,带来一种奇异的共鸣感。
路铭踩下油门,越野车开始在雪地上前进,轮胎切割着厚实的积雪,发出令人满意的咔嚓声。
车内温度随着暖风系统的运作迅速升高,驱散了三人身上的寒意。
挡风玻璃上的雪花融化成水滴,然后被雨刮器一扫而光,视野变得清晰。
外面的世界呈现出一种近乎超现实的白色单调,只有远处的山脉打破了这种视觉上的平衡,它们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地俯瞰着这片荒原。
路铭的目光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扫向后座的藤原武。
少年已经完全睡着了,嘴巴微微张开,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的表情在睡梦中显得异常放松和天真,让人难以将他与那个能够召唤赫尔墨斯权能的C级权能者联系起来。
一个疑问在路铭心中盘旋,最终化为言语:
“为什么不让他回东京?”
赫尔墨斯转过头,嘴角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微笑:
“你认为他在这里没有用处?”
路铭的眼神没有离开前方的道路,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不需要伙伴,就算要,那也得起码是个A级吧?这让我完全觉得自己只是带小孩,需要保证他的安全。”
赫尔墨斯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中包含着几千年的智慧和对命运的某种了然:
“有些棋子的价值不在于它当下的力量,而在于它未来的潜力。”
他瞥了一眼熟睡中的藤原武,“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即使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没有满足路铭的好奇,但他知道从神明口中得到直接答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选择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驾驶上,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跟随着只有他能听到的某种节奏。
车辆继续前行,穿过广袤的雪原,逐渐接近那座最高的山峰。
随着海拔的升高,空气变得更加稀薄,温度进一步下降。
云层开始笼罩在他们周围,能见度急剧降低,但赫尔墨斯似乎对方向有着绝对的把握,不时给出精准的指引。
“向左转,那条看似不存在的小路。”
“继续前进,不要被那片雾气迷惑。”
“减速,前面地形开始变得复杂。”
路铭精确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越野车攀爬着越来越陡峭的山路。
轮胎时不时打滑,但他的驾驶技术足够弥补这些挑战,车辆保持着稳定的前进。
当他们接近山顶时,云层突然散开,如同某种神秘力量拨开了遮挡视线的帷幕。
阳光倾泻下来,照亮了整个山顶区域。
那是一片出奇平坦的区域,被白雪覆盖,看起来宁静而祥和,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力量在沉睡,随时可能苏醒。
越野车最终停在了山顶中央的一片空地上。
引擎熄灭后,世界突然陷入一种近乎可怕的寂静,连风声都似乎被某种力量吞噬。
藤原武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中醒来,睡意顿时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取代。
“到了?”
他问道,声音因为刚醒来而略显嘶哑。
赫尔墨斯没有回答,而是率先下车,迈步走向山顶中央的一片特别平整的区域。
路铭和藤原武紧随其后,三人的脚步在厚实的积雪中留下一串清晰的印记。
山顶的风比想象中要强烈得多,夹杂着微小的冰晶,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擦着暴露的皮肤。
藤原武不禁缩了缩脖子,双手深深插入口袋。路铭则似乎对这种极端条件已经习以为常,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每一座山就是提丰的一颗头颅。”
赫尔墨斯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质感。
藤原武困惑地环顾四周,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赫尔墨斯伸手入怀,取出提丰之眼。
那巨大的椭圆形物体在他手中显得异常轻巧,内部的混沌物质比之前更加活跃,紫色的电光闪烁频率加快,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
“前面两个物品我已经装进去了,现在只差提丰之眼就可以复活提丰了。”
赫尔墨斯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期待和兴奋。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种人类化的伪装似乎正在褪去,露出其下神明的本质。
他的眼睛开始发光,不是比喻意义上的,而是真正地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两颗燃烧的恒星。
赫尔墨斯举起提丰之眼,阳光透过它,投射出复杂的光影图案在雪地上。
他的另一只手腕猛然划过,一道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但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流动的金色光芒,带着令人窒息的神圣气息。
神血落在提丰之眼上的瞬间,整个山顶似乎颤抖了一下。
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震动,如同某个巨大的生物正在梦中翻身。
藤原武不禁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恐惧。
路铭的肌肉绷紧,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他的手指微微弯曲,能量开始在掌心聚集。
赫尔墨斯完全沉浸在仪式中,双眼紧闭,嘴唇无声地蠕动,吟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
提丰之眼开始悬浮在空中,围绕自身轴心缓慢旋转,内部的混沌物质剧烈翻腾,如同一场微型宇宙风暴。
突然,赫尔墨斯睁开眼睛,将自己的左手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向地面锤去。
在他的手触及雪地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席卷整个山顶。
雪,厚重的积雪,几百年累积的雪层,在一瞬间化为细小的尘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四面八方,形成一圈完美的环状气浪。
裸露出来的不是岩石或土壤,而是某种质地奇特的表面,乍看像是岩石,但纹路却呈现出有机的流动感。
它的颜色是一种深沉的暗红,点缀着黑色的脉络,如同某种远古爬行动物的鳞片。
藤原武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一个完美的“O”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缓慢地向前迈步,来到那片裸露区域的边缘。
低头俯视,一个惊人的真相展现在眼前——
这不是山。
从未是山。
那是一颗巨大的龙头,埋藏在冰雪之下,沉睡了数千年之久。
它的鳞片大如房屋,眼窝深如湖泊,闭合的巨口如同一道巨大的峡谷。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地貌,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物,一个曾经威胁诸神统治的古老存在——提丰。
龙头的表面上布满了古老的伤痕,那是它与宙斯之间那场史诗级战斗的证明。
有些伤口深达数米,边缘已经被时间磨平,但依然清晰可辨。
这颗头颅虽然沉睡,但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它随时可能睁开眼睛。
赫尔墨斯将提丰之眼缓缓放在龙头额前的一个圆形凹陷处,那个位置看起来正好能容纳这颗混沌之眼。
“准备好见证神话了吗?”
他回头问道,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风突然停止了,世界陷入一种超自然的寂静。山顶的空气变得厚重而黏稠,仿佛时间本身都被延缓。
提丰之眼与龙头额前的凹陷完美契合,如同一把钥匙插入它命定的锁孔。
一种古老的力量开始苏醒,如同沉睡千年的潮汐再次涌动。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远处的积雪从山坡上滑落,形成小型雪崩。
天空中的云层开始以不自然的速度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路铭和藤原武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面对这种级别的力量,即使是S级权能者也感到一种本能的畏惧。
只有赫尔墨斯依然站在原地,双臂张开,仿佛在欢迎一位久别的老友。
提丰,众神之敌,混沌的后裔,即将重返人间。
应该说,这不是一颗孤独的龙头。
当赫尔墨斯将提丰之眼置入凹陷的那一刻,整个大地开始剧烈震颤,不是普通的颤抖,而是如同星球本身发出的悲鸣。
最初的震感只是前奏,随后而来的是一种近乎世界末日的动荡。
大地裂开了——不是比喻意义上的,而是真实的、恐怖的开裂。
巨大的缝隙如同蛛网般从他们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地壳深处发出痛苦的呻吟。
远处,一座座被人类称为“山脉”的隆起物开始移动,积雪如同巨大的白色瀑布般从它们表面倾泻而下。
藤原武踉跄后退,双腿在恐惧中变得软弱无力。
他险些跌倒,却被路铭一把抓住手臂。
S级权能者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震惊和警惕,他的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琴弦。
“那些…那些都是…”
藤原武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组织语言。
是的,那些都是龙头。
一百个、两百个…数不清的龙头,遍布整个视野所能及的范围。
每一座人类认为是山脉的巨物,实际上都是这个古老存在的一部分。
它们整齐地排列,如同某种超自然的军队,此刻正在集体苏醒。
最可怕的是,那些龙头的眼睛开始亮起。
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令人窒息的纯粹能量辐射。
每一对眼睛都大如湖泊,闪烁着不同的色彩——有如熔岩般赤红的,有如深渊般漆黑的,有如极地冰川般湛蓝的…它们在黯淡的天空下形成一幅超现实的画面,如同一百个不同颜色的月亮同时出现在地平线上。
龙头们开始移动,不是独立的摆动,而是以一种可怕的同步性,仿佛它们共享同一个意识。地面的震颤变成了持续的轰鸣,空气被压缩成几乎无法呼吸的密度,耳膜在这超自然的压力下感到剧痛。
“这TM到底有多大啊!俄罗斯一半?”
藤原武的声音尖锐得近乎歇斯底里,他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