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扇是女子用的，他拿着作甚？该不会又要借题发挥吧？宋岚珠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福了福身，而后便立在一旁，等候差遣。
赵景尧并未抬眸，只问她，“这团扇好看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需要他来问？既是问了，大抵是有什么深意的吧？她若是说好看，不就等于在夸赞安王送的东西好吗？依照赵景尧的德性，很可能又会找她的茬儿。
思及此，宋岚珠没敢说实话，违心地道：“不过只是一把寻常的团扇，没觉得多好看。”
是吗？她这否定听起来很不合理，“苏绣如此精致，你居然觉得寻常？难不成你的绣工比这还好？”
“臣女少时流落在外，能顾住温饱就不错了，没工夫学刺绣。正所谓山猪品不了细糠，臣女不了解苏绣，自然也就不懂它的独特之处，感觉也就那样吧！”
哪有人把自个儿比作山猪的？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讲究，狐疑的赵景尧再次试探，“这可是老九送给你的，你居然觉得不好看？岂不是辜负了老九的一番心意？”
为防他挑刺，宋岚珠事先申明，“臣女岂敢收受旁人的心意？皇上您也看到了，臣女不愿收，是安王塞到臣女手中的。”
这个理由在赵景尧听来极其敷衍，“他塞给你，你就要接受？”
宋岚珠可没想贪便宜，她一直都很避嫌，只是赵景尧不表态，把她置身难处，
“当时皇上您也在场，您却一句话也不说，臣女一个宫女，又能如何？若是推来还去的，指不定皇上又要训责臣女，说臣女不懂规矩，驳了安王的颜面。”
听出她这话有几分指责的语气，赵景尧不怒反笑，“那你认为朕应该说什么？”
“说您不打算赐婚了，安王也就断了这念想，不会再做无用功。”
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老九对宋岚珠的重视已然超出了赵景尧的想象，“可朕看他对你很上心，这团扇绣的是蝶恋花，可见他很喜欢你，即使朕说不赐婚，他也会向朕讨要你。”
这还不是赵景尧一句话的事？“那您可以跟他说，臣女已经侍寝，他自然不会跟自家兄弟争抢。”
“朕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你还真是个祸水，才入宫便给朕惹出多少祸端来！”
宋岚珠最讨厌的便是红颜祸水的论调，凭什么一出问题就怨怪女人，他也不想想，此事由何而起，
“安王之所以对臣女有想法，还不是因为您的一句赐婚？这本就是皇上您捅出来的娄子，也该由您善后，您却总是怨怪臣女，说是臣女惹的祸端，臣女委屈！”
恼羞成怒的赵景尧忽掷团扇，怒拍桌案，“大胆！你居然敢指责朕？说是朕的错？”
宋岚珠仰首与他对视，据理力争，“皇上不是圣人，也会犯错，既是错了，您就该想法子补救，而不是推诿责任，让臣女背锅。您和安王兄弟情深，臣女也不愿挑起你们之间的矛盾，您还是尽快和安王说清楚，否则愈演愈烈，难以收场。”
平心而论，这事儿的确是他的责任，赵景尧心里清楚，却好面子，不愿在宋岚珠跟前服软，“朕自有打算，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做！”
她也懒得掺和，就怕自个儿被连累，“那就请皇上尽快解决此事，臣女也不想夹在中间为难。”
方才他发火时将团扇随手一撂，掉在了地上，宋岚珠俯身将其拾起，拿手绢轻轻擦拭着。
赵景尧见状，揶揄道：“你就这么珍视老九送你的团扇？”
他总是这般不厌其烦的猜忌，宋岚珠烦不胜烦，很想赌气说一声“是”，可也只是想想，终是没胆子说出口，一旦把赵景尧惹恼了，那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再怎么气恼，她也得解释清楚，“安王所赠之物，臣女不愿收，但这把团扇不知是哪位绣娘耗时许久才绣出来的佳品，臣女虽不懂欣赏，却也明白此物来之不易，若是损毁，便辜负了绣娘的心血，着实可惜，理该收好。”
说着宋岚珠又将团扇放置桌上，赵景尧如此在意这把团扇，她自是不会收，还是交给他保管吧！
她明明是个狠心之人，却又在某些时候很心软，她的话总是会在无意间戳中赵景尧的心扉，上辈子他就是被她的一些言行举止所诓骗，认为她是个良善之人，是故不曾怀疑过她。
方才他又有一瞬的动容，但很快便又清醒过来，淡声道：“既然你珍视此物，那就收下吧！”
这是他的真心话？宋岚珠可不敢信，立马表忠心，“臣女是皇上的人，不能收其他男人所赠之物。”
“你还知道你是朕的人？那你的心又在何处？”
他突然问起这个，眸光紧锁于她，看得她心里直发虚，不知该如何作答，默了好一会儿，宋岚珠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
“就在这儿呗！”
跟他装糊涂？他偏要问个清楚，“朕问的是，你的心给了谁？”
棋子哪有心呢？从前她只有对梁王的忠心，如今连忠心都没了，她便什么都没了，“没给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
“是吗？”赵景尧狐疑的盯着她，他很想质问她，却又深知此刻不是提梁王的时候，他不能打草惊蛇，忍了又忍，他终是没提梁王，只提醒道：
“你的身心都应该属于朕！”
宋岚珠不答反问，“那皇上的心属于臣女吗？”
赵景尧眸光微紧，被回忆击中的墨瞳难掩苦涩，强咽下心底的苦楚，他睨她一眼，不屑冷笑，
“你想多了！朕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心属于你一个人？”
宋岚珠有自知之明，这个答案她早就猜到了，“既然皇上的心不在臣女这儿，那臣女只会忠于皇上，但却不会将心交给您。”
她敢这么说，自然有她的理由，“如您所言，您有很多女人，臣女若是对您动心，岂不是会拈酸吃醋，患得患失，过得很痛苦？您就像是天上月，只可仰望，不可摘取，所以臣女只能侍奉您，不敢将心交付。”
赵景尧本想斥责她，她却一番大道理摆在这儿，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模样，实则根本经不起推敲，
“就数你歪理邪说最多！后宫妃嫔，身心都必须属于朕，不论朕是否宠爱，你都不该斤斤计较！”
“可臣女不是妃嫔，只是您的宫女。”
她特地强调宫女的身份，赵景尧不禁起了疑心，“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原是在计较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