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宋岚珠决定先入帐休息,赵景尧不唤她最好,万一又唤,她再起来便是。
打定主意后,宋岚珠不再纠结,回房后提了壶热水,简单洗漱了一番,而后便入帐就寝了。
没了赵景尧在旁打搅,宋岚珠很快就入了梦乡。
睡得正香之际,忽闻小原子的呼唤声隐约传来,“宋小主?宋小主?您睡了吗?”
宋岚珠赫然惊醒,立时抬身,迷糊询问,“怎么了?不会是皇上又让我暖帐吧?”
门外的小原子低声道:“不是,奴才是来跟您说一声,皇上去了永信宫,不需要您暖帐,您可以放心入睡了。”
“……”宋岚珠松了一口气,回躺在帐中,困顿的她连眼都睁不开,扶额忿忿然叹道:“既是不需要我暖帐,你还唤我作甚?”
“奴才是怕您一直等着,不敢入睡,所以才来告知一声。”
他可真是多此一举,“我已经睡着了,却又被你吵醒了!”
听出她的语气有些埋怨的意味,小原子委屈撇嘴,“奴才也不晓得您已经睡了啊!只是好心给您通传而已,那下回奴才再不多嘴便是。”
他还闹脾气呢!宋岚珠无奈苦笑,“我谢谢您嘞!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与我计较。”
想起师父交代过的,不仅要侍奉好皇上,还得侍奉好宋小主,小原子终是不敢再抱怨,
“奴才身份卑微,不敢同小主计较,您千万别这么客气,奴才受不起,您先歇着吧!奴才告退了。”
宋岚珠实在是太困了,没工夫再啰嗦,含糊应道:“嗯,有劳你了,夜已深,你快去歇着吧!”
她听清的只有一句,今晚不需要她暖帐,至于小原子说什么皇帝去了哪个宫,她压根儿没听清,也懒得去思量,管他去哪儿呢!只要不折腾她就好。
实则赵景尧今晚去的是永信宫。
永信宫是徐贵妃的所居的宫殿,早在赵景尧还是王爷之时,徐氏便为赵景尧诞下一子,然而生孩子时她难产大出血,险些丧命,幸得太医及时救治,这才捡回一条命。自此之后,她一直在调养,身子骨很弱,动不动就风寒发热,各种不适。
赵景尧心知她所遭的罪皆是因为他,他自觉对不住她,便想着抽空多陪陪她。
徐贵妃容貌端秀,却因长期抱病,形容憔悴,平日里需得多敷些脂粉,晚间卸去妆容,徐贵妃羞于面见皇帝,掩帕半遮面,
“臣妾气色不好,恐有碍观瞻。”
赵景尧抬手示意她放下巾帕,看着她那苍白的面色,他越发愧疚,“朕不介意,你也无需遮挡。”
皇帝拿走了她的巾帕,直视于她,目光温柔,徐贵妃并未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嫌弃。她知道皇帝不是肤浅之人,可还是有所顾虑,
“皇上能来看望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这身子尚未调理好,恐无法侍奉皇上。”
“朕只是来陪你说说话,不是让你侍寝,你也知道,朕对闺房之事并不热衷,你无需有太大的压力,安心将养着便是。”
他越是这般温柔以待,徐贵妃越发焦虑,“皇上宽宏大量不介意,可臣妾心难安,已然调理了一年,虽有好转,却始终未能根治,这药也没少吃,怎的依旧未能复原呢?”
“太医说你是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元气大伤,所以比常人更难调理,他们不敢给你用药太猛,怕你承受不住,得慢慢来。
一年不成就两年,朕已经派人到民间寻找神医,你且再耐心等一等,得心情愉悦放松,才有利于养病,若是郁郁寡欢,只会更加伤身。”
徐贵妃之所以这般焦急,不仅是因为自个儿,还因为孩子,“自您登基之后,臣妾一入宫,太后就说臣妾身子骨不好,没精力照顾孩子,借故将咱们的儿子给抱走抚养,臣妾想见孩子都难,所以才着急,想着赶紧把身子养好,才能把孩子放在身边,亲自抚养。”
她思子心切,赵景尧能理解,然而有些事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简单,“那只是太后的一个借口罢了,即使你病愈,她也不一定会把孩子还给你,可能还会找其他的理由,她的目的就是拿孩子钳制朕。”
徐贵妃一直抱有幻想,想着早日康复,接回孩子,皇帝这话直接打破了她的幻念,她那颗满怀期待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眼神越发黯淡,
“那也就是说,没希望了?臣妾永远都不能自己抚养儿子?”
实话伤人,然而他还是得跟她说清楚,不能让她一直空等着,
“这两年希望不大,所以你不必为患病焦虑,慢慢休养便是,等过几年,朕羽翼渐丰,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可以与太后的娘家人对抗,无需再顾忌太后之时,朕便把孩子接回到你身边。”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且他一直在宽慰她,徐贵妃也晓得他才登基,朝局尚不稳定,许多老奸巨猾的朝臣看他年轻,便总想着欺上瞒下,赵景尧的处境很艰难,他整日为政事忧心,到了她这儿,合该放松片刻,她不该总是说这些琐事令他烦扰,
“好吧!臣妾相信皇上,那就再等等吧!您也别有太大的压力,欲速则不达,老狐狸就得慢慢周旋,不能打草惊蛇。”
两人说了会子话,便就寝了,赵景尧躺在她身侧,并无任何念想,此刻的他心里想的是,今晚没让宋岚珠暖帐,她大约很高兴吧?没能折磨她,还真是便宜她了!
宋岚珠的确很高兴,这一晚,她睡得格外香甜,一个人独睡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晨起也没人唤她,她睡到自然醒,用罢朝食,她到院子里走一走,瞄见小原子,她忽然想起昨晚之事。
小原子是吴有来的小徒弟,一直在明华殿侍奉,这样的人不能得罪,一旦被他记恨,往后再给她使绊子,那她就该遭殃了!
为免后患,宋岚珠主动上前,与小原子打招呼,
“昨晚我睡得太沉,迷迷瞪瞪的,说话语气可能不太好,你可别介意啊!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其实我很感激你的,你若没跟我说,我肯定一夜都睡不好,还在惦记着那件事,得亏你告诉我了,我才能睡个安生觉。”
小原子做宫人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被人呵责,有些话他听听也就罢了,不会放在心上。宋小主可是皇上的人,她责备他两句也是应该的,他没资格计较,没想到她居然会特地跟他解释,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昨日之事奴才都给忘了,不会计较的。”
不计较就好,瞄见他手中的小碗,宋岚珠奇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是猫食儿……”
两人正说着话,浑然没发觉赵景尧已然归来。
才到明华殿的赵景尧一眼便看到宋岚珠正在跟小原子说话,却不知小原子说了些什么,她居然听得那么认真,还嫣然巧笑!那笑容在春景之中愈显明媚,却又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