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一见楚辞误终身
安然抬头，看着远处淡淡的云彩，像是一幅画上被谁一不小心泼洒上了牛奶，沿着那淡蓝色的画卷慢慢地晕染开来。
季楚湘，我和小怜会待沫沫和亲生女儿一样，但是一切真相，都应该让她知道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临死之前到底呢喃着什么，但是，我并不害怕。
就在这时，本来平静的四周突然“沙沙”作响。树枝左摇右摆，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匆忙掠过，带起一片像是呜咽的声音。
“你知道季楚湘的身份吗？”，安然定定地看着蓝怜，声音里面带着些许无奈，“季楚湘是私生女，她的母亲，身份也不是很高贵。”
“她是一个意外的产物，季濛一直将她视为眼中钉。季楚湘小的时候，每天都是在欺辱之中度过，季濛对待她，完全没有把她当过人来看过。”
小时候的季楚湘，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却必须时时刻刻提防着那些“意外”。
比如，鞋子里面竟然有图钉；参加宴会的小礼服上面满是破洞；梳子上面沾满了胶水……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季楚湘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季濛突然一反常态，要和她玩捉迷藏。季楚湘虽然对季濛有着怨恨，但是小孩子的心到底是最纯真善良的，如白雪般——季楚湘在心底也渴望着，姐姐可以把她当做妹妹。
所以季濛的提议，她没有拒绝。然后季濛脸上是温柔的笑容，带着她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姐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季楚湘看着四周，有很多破败的老房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树木像是棋盘上面的棋子一般，散落四周，寂静的空中充斥着诡异的阴森氛围。
“玩捉迷藏啊！”，季濛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笑，有些稚嫩的脸上却满是不耐，“在熟悉的地方要怎么玩，想要有意思的话，当然要来不认识的地方！”
脸上的不耐烦更加严重，季濛声音里面有了怒意：“这个地方可是我找了好久才发现的，别人我都没有告诉过她们。”
眼眸微转，季濛脸色阴沉：“你既然不想玩，那就算了！”
季楚湘本来还有些怀疑姐姐的用意，毕竟被她整的次数太多了，心里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但是看到季濛脸上的不耐烦和怒火，加上那句“别人我都没有告诉过她们”，季楚湘的心底突然满是感动。
是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且，姐姐怎么可能那么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季楚湘声音温婉，连忙拉住季濛的小手。
“姐姐，你不要生气，”季楚湘抿唇，眼中有着亮丽的光芒，“我真的很开心，你会和我一起玩。”
虽然季濛以前一直排斥她，各种设计陷害，可是季楚湘却一直渴望着可以改善和她的关系。
在年幼的季楚湘眼里，季濛是优雅高贵的。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永远被人捧在手心，不管去哪里身边都有很多很多男孩子女孩子围着。
虽然她也有公主裙，但是她总觉得自己是丑小鸭，永远无法成为白天鹅的丑小鸭。或者……自己是一个伪公主吧，年幼的季楚湘心底时常有着这样悲伤的念头。
季楚湘想得太出神，以至于敏锐的眼没有看到——季濛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好像抓住她手的，是什么世界上最肮脏的垃圾。
季楚湘抬起头的时候，季濛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依旧是甜美可人的笑容。“那我们就开始吧，嗯，来剪刀石头布，看谁当鬼吧。”
快速把自己的手从季楚湘手中挣脱，季濛在身后季楚湘看不见的地方，使劲儿地在身后的白色丝裙上面狠狠擦拭着。
季楚湘点点头，心中紧剩的怀疑也猛地消散。要是姐姐真的要害她，就不会来石头剪刀来决定了。
“好了，你输了，那你就是鬼了”，季濛看着季楚湘的剪刀自己的石头，脸上满是认真，“转过去数一百下，不准偷看。”
季楚湘听话地点点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就地开始数了起来：“一……二……三……”
季濛一步一步后退，然后飞速朝着背后的木房子跑去。四处肆虐的蜘蛛网，空气中浮动的厚重灰尘的味道，破烂发霉的家具……
伸出白皙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季濛眼眸微微眯起。
算了，忍耐一下，之后……哼哼。季濛那稚嫩的小脸上面浮现出和年龄不相符合的狠毒，让人看了背后遍生凉意。
将小小的身子缩在隐蔽的地方，季濛使劲儿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免得那些灰尘被吸入过多。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季楚湘眼睛猛地睁开，一抹亮光在眼底浮现，“一百！姐姐，我来了哦！”
声音里面带着无法抑制的欢愉，季楚湘脚下连蹦带跳，朝着身后的小房子跑去。虽然不能看，但是……没有说不能听啊！！！
听见木板木发出沉重的“嘎吱嘎吱”声，像是一个老人在嚼着硬骨头一般，季濛知道，鱼儿上钩了。
“姐姐，我来了哦，”季楚湘看着房子里面有些阴沉，带着无法说出的压抑阴森。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只要一想到季濛在这里，心中就莫名安稳。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季楚湘白皙的，小脸蛋上面染上了绯红。一颗一颗汗珠慢慢地从额头滑落，季楚湘终于有些着急了：“姐姐，你在哪里啊？”
这一层她都找遍了，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鬼”字一出，季楚湘心中慎得慌，可是，不会啊，她明明看到姐姐进来了。
哦，不，应该是听到姐姐进来了。这个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地面上面有着很厚的枯叶。
只要一有人走动，叶子就会被踩碎
，发出很清晰的声音。她可以确定，季濛应该进来了，但是决定没有出去！所以，季濛现在一定还在这个房子里面。
一想到这里，季楚湘的心微微放下。只要姐姐还没有走就好，要是她一个人在这里，找不到路不说——光是这阴森寒凉的氛围，就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
抬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季楚湘脸上闪过一抹狡黠：“姐姐，我来找你了。”
待到季楚湘完全消失在楼梯口，破旧的窗帘微动，一个人从那带着浓重岁月尘埃的布料后面走出。
季楚湘再怎么聪明，都不会想到，她会躲在窗帘后面。她人小，虽然身材高挑，但是却很瘦削。
整个人隐匿在窗帘后面，但是看不到一丝痕迹。季楚湘，季濛嘴角带笑，一步一步从窗帘后面往门口走去。
亲爱的妹妹，好好享受一下，什么叫做恐惧吧。
脚下慢慢停下，季濛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沉重的黑锁。看着破旧的木门，年幼的女孩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狠辣。
白嫩的小手狠狠拉动，木门发出垂暮老人临死病重一般的呻吟，在静谧的氛围里面格外诡异。
大概也因为听到了楼下发出的声音，季楚湘背后顿时爬上一股凉意，一种不好的感觉遍布心头。
“姐姐！”，季楚湘声音急促，脚下飞快，在楼梯上带起一阵尘土飞扬。脚下猛地一顿，季楚湘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楼下的光线像是被一层厚重的幕布遮盖，空气里面都流动着阴暗的气息，唯有门口亮光像是破碎的细钻洒在地板上。
“姐姐——，”季楚湘有些稚嫩的声音里面满是恐惧，带着颤抖，试探性地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双手紧紧地抓住木门，季楚湘拼命地摇动着，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姐姐，是不是你？”
“姐姐，你说话啊！姐姐，我知道是你，你不要把小湘一个人留在这里好不好？”
“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害怕，你带小湘走，小湘什么都听你的。”
“姐姐！你不要玩了，小湘不想呆在这里。”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却无人应答。
脚下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季楚湘脸上只有苍白。门……被锁了……
那道门，像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阻碍，隔绝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浓重得像是要让人窒息的黑暗，阴冷的风，诡异的静谧——温暖的阳光，干净纯粹的明亮。
季楚湘静静地站在原地，稚嫩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角的泪水不断。
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微勾。从这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和季濛只有一个人可以好好活着——永远永远无法和平相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季濛之所以和她玩捉迷藏，不过就是想要让她死在这里吧。无人知晓她的下落，只要季濛不开口，她就只能成为白骨……
姐姐，季楚湘本来在心中默默呢喃，却不自觉地出声：“我那么渴望着，想要你看到我的存在，却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么努力地，想要和你改善关系。每次我都勇敢地踏出一步，但是你……永远想着的，就是弄死我吧！
你有没有这种经历？在黑暗、阴风的呜咽、寒冷饥饿交织之中，看着门口那光亮一点点消失，身边好像有着很多孤魂野鬼在游荡。
深夜的时候，有着野狗的嚎叫，野猫婴儿一般的哭泣声——神经紧绷到极点，身上每处皮肤都像是渗入诡异。
什么叫做毛骨悚然，什么叫做崩溃……年幼的季楚湘缩在墙角，指甲狠狠地陷入手心，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来。
脸上的白皙粉嫩早就已经消失不见，本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发丝此时已经像是一篷杂草，散落在脸颊周围。
“季濛……”，季楚湘的小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中，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从口中溢出，“好好等着。”
从来不知道时间这么漫长，像是跨过一个光年，颠簸流转，世界里面只有不见五指的黑暗。
季楚湘不敢闭眼，因为……那寂静太可怕了。就这样一直等啊等，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体都僵硬麻木了——天空终于慢慢泛出鱼肚白，一缕橘红色的光线洒在门前。
手撑在墙壁上面，努力撑起近乎已经麻木的身体，季楚湘一步一步朝着楼上走去。既然季濛把门锁上，那就是成心要置她于死地。
有了这份心思，季濛应该已经把能出去的地方全部封死了。
季楚湘双腿像是打了石膏，几乎有些伸不直，但还是狠狠咬牙一步一步挪动着。
她不能呆在这里，她一定要出去，在这个房子里面……完全就是等死！
眼神猛地停顿，季楚湘加快脚步，改变了行走轨迹，朝着窗口跑去。手上狠狠用力，不管白嫩的小手被勒得红痕一道一道，季楚湘几乎是拼命拉扯着窗帘。
厚重的尘埃一阵一阵地从窗帘上面掉落，带起呛鼻的味道。季楚湘却是管不得那么多，只是死命地扯着窗帘。
“嘶拉——”，窗帘猛地从顶端脱离，带出不规则的弧线，朝着季楚湘扑来。季楚湘将窗帘放在脚边，又转动身子，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看着脚下的一堆已经褪色的布料，季楚湘眼底只有冰冷，大概老天也不想让她死！！！
蹲在地上，本来洁白柔软的裙子此时已经是沾满黑色，看不出原来模样。小小的脸庞上面满是坚毅，她不能死，她还这么小……
而且，就这样死在这里，岂不是太便宜了季濛那个贱人！季楚湘眼眸微微垂下，手上动作不停，飞快地把一条又一条窗帘打结。
两手向外使劲儿地扯着，直到确定窗帘足够牢固，不会猛地断开。季楚湘才拖起地上的长龙朝着楼上跑去。
眼眸慢慢地转动着，季楚湘看到了阳台的栏杆，然后利索地把窗帘一头系上去。再次试了试，肯定窗帘不会从栏杆上面脱离，季楚湘才松了一口气。
有汗水从小脸上面慢慢地滑落，脸上的污迹也因为汗水变得更加粘腻不堪——要是有人看见此时的她，谁会想到这是季家的小姐呢？！
将窗帘的尾端从阳台甩下去，季楚湘看着那隔空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抓住窗帘，季楚湘双腿蹬在屋子外沿借力，然后一点一点地朝着下面滑落。
本来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季楚湘晃动的幅度太大，还是窗帘太过老旧竟然连一个小孩子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哧啦——”，清晰的破裂声响在空中，季楚湘心中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直直地往下坠落而去，风从耳边猛地穿过，像是在唱一首挽歌。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季楚湘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身体到处都是疼痛，就连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季楚湘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若被卡车碾压而过，也不过如此吧。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心脏像是被压上了什么重物，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有着知觉，但是却像是无力的布娃娃，只能睁着眼睛，任凭一切在眼前溜走。
季楚湘已经忘记了时间，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身体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缓慢地从地上爬起，让自己的身体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季楚湘看着远处的天空，一步一步朝着阳光走去。
她什么都不好，但是，就是记忆力特别好。季濛以为，把她带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就能把她弄丢吗？
脸上闪过一抹和年龄不符合的嘲讽和狠辣，季濛，等着吧！一定要活得长久一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真正的——绝望！！！
腿上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季楚湘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能凭着惯性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巨大的白色别墅，喷泉在灯光下显得流光溢彩，温暖的黄色灯光在空间里面蔓延。
季楚湘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富贵荣华，心中却从来没有这么寒冷。因为……她听到了内室里面，传出来的银铃一般的欢笑，伴随着她父亲洪钟的大笑。
看起来，她的失踪一晚上，好像对别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啊。还是……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她一夜未归？
听着那带着无比欣愉的欢声笑语，季楚湘的小手慢慢地握紧、握紧、再握紧。
她突然看到了一条河流横亘在自己面前，无法跨越——里面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吧！
而她，到底算什么呢？这就是，私生女的宿命吗？
一颗眼泪猛地从眼角滑落，温暖很快在带着些寒意的空气里面消逝。私生女啊……如果我有了女儿，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她像我这样的。
太痛苦了，活得像我一样，太痛苦了。看着我将来的孩子，重复着我所有的道路，而我成为那个给予她“私生女”的罪恶根源——我宁愿没有孩子！
原来，季楚湘的手慢慢地松开，手心里面满是血迹，我从来没有人疼啊。可是季楚湘，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你想要的，都会有的。没有人疼爱又怎么样？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哎呀！”尖叫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吃惊，“这不是二小姐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女管家看着门外乞丐一般的季楚湘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异。天啊！这头发和鸡窝一样，脸上身上全身灰不拉秋的，还有那破破烂烂的裙子——这真的是她们的二小姐吗？！
“老爷，老爷，二小姐回来了！”，女管家的声音像是杀猪一般，季楚湘可以从里面听得出来一丝激动。
不过她也知道，这激动完全不是为了她的归来——而是为了接下来会发生的好戏，幸灾乐祸的腔调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一个身材粗大，脸上满是威严之色的中年男子走出。接下来是穿着粉红色蓬蓬裙的季濛……脸上带着些许惊讶，但是又很快隐匿下去。
女管家手忙脚乱，飞快打开门，把季楚湘拉了进来。季楚湘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个没忍住，就“哇——”地哭了出来。
两条小细腿此时像是充满了力量，她只想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抱着他哭一场。然后告诉他，她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是的，委屈！心中的委屈像是膨胀的烟云一般，一点一点，充斥了她的心底。
“爸爸！”，季楚湘正要伸出双臂，抱住已经近在眼前的人。
“啪——！！！”，清脆的响声响在空中，季楚湘本来正奔跑的脚步猛地一滞。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着，季楚湘慢慢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还知道回来！”，带着怒火的斥责毫无预兆地冲进季楚湘耳中，季父胸膛上下狠狠起伏，可以看出来他真的是被气到了极点。
低下头，左右看了看，季父大步朝着一边走去，又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根树枝。
还带着绿色的叶，可以看出来是被人狠狠折断。“我让你离家出走！我让你离家出走！”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那拇指粗细的树枝就如冰雹一般砸落在季楚湘身上。暴露在裙子外面的白皙皮肤很快就红了一条又一条，季楚湘眼角的泪水凝固，却再没有流下一滴泪。
“你真是胆子大了啊！不过是一件衣服，你想要告诉我不就好了？非要和姐姐抢，姐姐不给，你还闹脾气要离家出走！”
“既然要滚，你就给我滚地远远的！你还回来干什么？哼！不过一晚上而已，你怎么不再多呆几晚再回来？”
“你以为我会着急，会派人去找你吗？季楚湘，我告诉你，就算是你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着急！”
季楚湘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有两句话，却猛地浮现脑海。“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姐姐不给，你就闹离家出走……”
猛地看向季濛，季楚湘的眼神像是锐利的刀锋，淬毒，带着恨意。季濛却丝毫没有一点躲避之意，直直地迎着季楚湘的眼，嘴角慢慢地勾起。
带着挑衅，解气，开心……，季濛的小手慢慢地从身侧抬起，伸出大拇指，然后缓缓倒下。
落在身上的树枝带着劲风，季楚湘的手狠狠捏紧，没有掉落一滴眼泪。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在身上每寸肌肤蔓延。
“季楚湘，我告诉你，就算是你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着急！”，这句话像是魔音一般，在耳边久久萦绕。
“爸爸，”季濛眼中满是着急，小手拉住那不断挥动的臂膀，“别打了，妹妹不是故意的！”
看到季濛这个样子，季父心中火气更甚，手上的力度也更狠：“让你和姐姐抢东西，让你和姐姐抢东西！啊，你看姐姐多懂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季楚湘身体已经麻木，看着季濛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手握得更紧。呵，想要求情的话，在爸爸去拿树枝的时候就已经开口了，何必现在才开口？
空气里面满是寂静，只有季父的责骂和树枝抽打肌肤的可怖声音。
不管过了多久，季楚湘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难得一见的漫天繁星，有鸟雀偶尔的鸣叫，和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眼。
那些下人冰冷的表情，带着兴奋的眼神，还有讨好季濛的不时一瞥……
从那天晚上开始，季楚湘就深深地记住了，所有的疼痛。
这就是她和季濛不一样的地方，不管爸爸再怎么宠爱她，可她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季濛开了口，爸爸永远不会再听她解释。好像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身上树枝的不断落下，一点一点破碎了。
季楚湘知道，那是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爱。
眼眸转动，身上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季楚湘却猛地笑了出来。
像是一朵娇艳盛开的花，让人莫名心悸，却又让人莫名心惊。季濛……今日所受，来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你放心，今天我身上的痛，一共一百八十一下，季楚湘慢慢地回头，眼眸微微垂下——我一定全部记得！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季楚湘的心猛地碎掉，然后只有冰冷在眼底浮现。
然后呢，然后她做到了。别人都只知道，季濛从小被送出国去，是为了深造，将来好回来接管季氏集团。
却不知道，季父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所有人忘掉一切。而这丑恶的阴暗，都是出自她季楚湘的手。
在季濛十四岁生日那一天……季濛穿着漂亮的白色公主裙，袖口是精美的蕾丝，点缀着粉红色的玫瑰。
盘起来的丸子头，上面戴着镶钻的发卡，精致的眉眼——就像是童话里面的公主。
人流来来往往，整个家里面布置得辉煌高雅，不断有人在向季濛祝福着生日快乐。恭维的、赞美的……
年少的季楚湘只是静静地坐在墙角，看着这热闹的一切。这一切，和她无关，只是——看着季濛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季楚湘眼眸微微垂下。
“小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啊？”，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季楚湘脸上一愣，然后转过脸去。
一张有些胖胖的脸，但是那双眼……却像是春天里面的一阵暖风，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可以看出来，眼前这个小女孩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季楚湘浅笑：“我没有不开心啊。”
“呐，这个送给你，小姐姐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女孩子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季楚湘，然后定定地看着她。颇有要是季楚湘不接过去，她就一直这么看着的气势。
季楚湘嘴角抽了抽，然后看向她手中的东西……慕斯蛋糕……嘴角好像抽动得更加厉害了。
“小姐姐，我告诉你哦。要是不开心，就要吃东西。吃是最好的治愈方法了……”
“你叫什么名字？”，季楚湘看着眼前这个眼角眉梢都是笑的女孩子，在记忆之中飞快地翻找着。
好像……的确没有见过她……“我叫白诗！”，带笑的声音传来，季楚湘整个人却是了然。
原来是白家，那就难怪了。白家很少参与这些晚宴、宴会什么的——所以白家的两个孩子，都只是听说过，但是却并没有见过面。
只是不知道，现在来参加季濛的生日，又是为什么？像是看清楚了季楚湘眼底的疑惑一般，白诗主动开口：“小姐姐，是我闷坏了，所以拉着哥哥过来了。”
前面的话季楚湘没有很听进去，但是“哥哥”两个字却是很清楚地掉落耳中。这就是说，白楚辞也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白楚辞长什么样子，季楚湘在心中暗想。传闻里面说，白楚辞比白澈的容貌更胜——想当年，白澈可是c市的第一美男子。
正这样想着，“小诗，你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吃布丁了。”，磁性的声音在几步之外响起，像是大提琴——温暖醇厚，让人心动。
季楚湘慢慢地转过头去，就看见站在灯光下面的少年。像是为了突出强调一般，那灯光将白楚辞整个人都变得闪闪发光。
修长高挑的身体，完美轮廓的脸庞，虽然还有未脱的稚气，却已经看到了以后的模样。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似笑非笑的唇角——像是古希腊之中的神祗。
明明是一样的年龄，白楚辞站在那里，却就是不一样。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好像连那灯光都暗淡了。
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白楚辞就像是天然的发光石，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哥哥！”白诗飞快转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愉，蹦蹦跳跳地朝着白楚辞跑去，“我在和小姐姐说话呢！”
“小姐姐？”“对啊，就是那边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小姐姐，她不开心呢。”白诗抓住白楚辞的手臂，一只手指向季楚湘。
感受到白楚辞移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季楚湘低下头去，耳根微微泛红。
抓住盛着慕斯蛋糕盘子的手慢慢收紧，季楚湘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脸上猛地滚烫。
“我给你的慕斯蛋糕呢？”，白楚辞看着白诗空荡荡的手，眼眸微微眯起。
白诗抓住白楚辞的手臂，使劲儿地摇啊摇，脸上带着讨好：“小姐姐不开心，我给小姐姐吃了。”
季楚湘愣了愣，然后看向手中的白色瓷盘，这是……白楚辞给白诗切的？
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突然变得滚烫起来。那白色瓷盘，也像是带了温度，硌得她有些拿不稳。
白楚辞看见白诗讨好的笑容，伸出手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那你小姐姐不开心，你怎么不把你最喜欢的哥哥送给她？！”
这小妮子，平日里对吃食看得最紧，今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口味最新的慕斯蛋糕，她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送给别人了。
“哎呀，哥哥是哥哥，蛋糕是蛋糕……哥哥你不要这么小气啦，小姐姐不开心，不过是一块蛋糕吗！”
白楚辞轻轻地拧了一把白诗的脸：“哥哥是哥哥，蛋糕是蛋糕。我记得你平时看到吃的都不要哥哥了。今天竟然都这么大方了，是不是什么时候也把哥哥给送了？”
“怎么会！”，白诗手上晃啊晃，眼中是晶晶亮的光芒，“哥哥这么好，我才舍不得！”
“那你知道那蛋糕你哥哥找了多久吗？就为了你昨天吵吵一天想吃。”白诗连忙转移话题，眼睛滴溜溜地转：“欸，哥哥你说的布丁在哪啊？”
兄妹两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季楚湘隔的很近，而且……她又在努力集中注意力偷听，所以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感觉……手中的盘子好像更烫人了。这蛋糕，季楚湘手指轻轻地拿起叉子，叉起一块送入口中，原来是他特意找的吗？
“那你小姐姐不开心，你怎么不把你最喜欢的哥哥送给她？！”，这句话不期然地又在耳边回荡，季楚湘的头更低了。
白楚辞不知道，有一个人，见他第一眼，就把他深深地种在心底。一年又一年，生根发芽，慢慢地长成一棵巨大无比的树。
那块慕斯蛋糕，明明季楚湘后面也吃过很多次，但是——味道似乎都比不上白诗给她的那块。
看着那些围在季濛身边的人，还有季濛转头看向她时眼中的挑衅，季楚湘嘴角微勾。
季濛，一定要开心啊，因为今天，可能就是你最开心的时候了。现在的你有多开心，等会儿你就会有多绝望。
轻柔的音乐缓缓响起，季楚湘只是坐在原地，她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环节。最激动人心的舞会……其实，也是为季濛找一个未来的夫婿。
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幸运”，被季濛看上。季楚湘想着，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各位，”舞台上面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季父紧紧地拿着手中的话筒，脸上是红润的激动，“欢迎大家赏光，来参加小女的生日聚会。”
是啊，生日聚会。她十三岁重要的生日，就在给季濛准备这个聚会之中，那么自然地被人遗忘了。
所有人都知道季濛的生日，可是，却又有谁记得她的呢？已经过过了的生日，她那天就那么呆望着天空，傻傻地站了一天。
她其实，有些怨恨自己的母亲吧。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呢？
既然不管自己就撒手西去，从来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当初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
正这样想着，前面就已经围了一堆人。而那中心，站着的是季濛。眼中满是炫耀和挑衅，季濛冷哼。
看看，面前这些男孩子，都是她的战利品！而季楚湘呢？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又怎么能和她这个精致的瓷器相比？
季楚湘抬头，的确，面前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围在季濛身边。心中还是有一些失落和难过，这就是她和季濛的差别……
像是白玉的一双手在面前伸出，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和我跳支舞怎么样？”
“轰——”，有什么在脑海里面炸裂开来，季楚湘只觉得全身发软，脸上一片滚烫。
她当然知道现在向她伸出手的人到底是谁——白楚辞！本来带笑的季濛整个人都愣住，嘴角的笑容慢慢地凝固，眼中燃起了可怖的怒火。
那些本来正像是蜜蜂蝴蝶邀请季濛跳舞的人也呆住了——全场的目光，包括舞台上面的季父……都集中到了本来丝毫不起眼的墙角——只因为白楚辞的伸手。
白楚辞眼眸微微眯起，一丝不耐从眼中闪过，要不是小诗那个死妮子，他现在怎么会像是动物园里面的猴子一样被人行注目礼！
看着季楚湘明显已经呆掉的脸，白楚辞直接伸手，抓住那纤细的手腕带着季楚湘滑入舞池。
现场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到了季楚湘和白楚辞身上，白楚辞明明才十四五岁，但是个子却是压下了全场同龄人。
就算是站在那里，眉眼如画，一种高贵的气质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
本来是主角的季濛站在原地，手狠狠握紧，脸色难看得厉害。白少爷竟然选了季楚湘跳舞！
她本来刚刚想拒绝所有人，然后走到白楚辞面前，邀请他跳舞的。季濛从来没有告诉过谁，她见白楚辞第一眼，就深深沉溺在了对他的喜欢之中，不可自拔。
看着被白楚辞扶着腰肢，舞步款款的季楚湘，季濛浑身颤抖起来。季楚湘！
一只大手慢慢地搭上季濛的肩头，季濛愣了愣，然后回过头去，就看见季父那张有些苍老的脸。
朝着季濛摇摇头，季父示意她不能乱来。白楚辞是谁，来这里已经是他天大的面子了，可万万不能得罪。
而季濛，虽然季父并不知道他女儿本性手段狠辣——却也是知道她固执任性，最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好的。
未免季濛惹出什么乱子，季父缓缓开口：“小濛，白家少爷背后是什么势力，我想你在这个圈子里面过了这么久，也不会一无所知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季濛本来捏得紧紧的拳头慢慢地松开。她知道，父亲这是在警告她……
看着舞池里面翩翩旋转的季楚湘，季濛眼底一片冰冷。只是季楚湘，凭什么和他跳舞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