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裕华舌战群儒,反败为胜,倒是打消了姚东强对她的怀疑和偏见。
“裕华,你是我的养女,却是最心系姚家,心系荣欣粮行的。”
姚东强张开双臂,抱住姚裕华。
“裕华此生永远不忘爸爸的养育之恩。”
“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我的孩子,”姚东强说道,“荣欣粮行交给你打理,我放心。”
医生赶来,姚东强搀扶着姚裕华回到卧室,兰悦假惺惺地提出想要进去陪护,却被姚东强拦了下来。姚东强作战经验丰富,他知道不要打扰缝合伤口的医生。
房门关紧,屋子里只有姚裕华和医生。开始处理伤口,医生经验丰富,他发现这些伤口似乎都是由她自己造成的。姚裕华注意到医生的疑惑,比出嘘声的手势。
姚东强回到大厅,姚进孝还跪在那里,兰悦和姚裕萍也只是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姚东强沉着脸,又在客厅里踱步。
“裕华这些年打理荣欣粮行,兢兢业业,粮行的股份,我打算分给裕华三成,你们没意见吧?”
没人敢反对,也不敢表示支持。
姚裕华在家静养几日,一直以来是隆叔在照顾她。虽然没有和隆叔说,但隆叔知道姚裕华的手段,他知道那些伤口都是姚裕华自己弄的。
“隆叔,我今天不能再卧床不起了,”姚裕华伸了个懒腰,轻声说道,“我得去运动运动了,荣欣粮行还有许多事需要我来操手,要是再不恢复,我看这荣欣粮行老板是别当了吧!”
隆叔自然懂得姚裕华是劝不得的,只是呵呵一笑,让她注意身体。
圣·索菲亚教堂这座红砖教堂从清光绪三十三年开始就屹立在哈尔滨了,墙体全部采用清水红砖,上冠巨大饱满的洋葱头穹顶,统率着四翼大小不同的帐篷顶,形成主从式的布局,错落有致,正门顶部为钟楼。
教堂建筑平面是希腊十字方式布置的,既受拜占庭建筑风格影响,主穹顶、钟楼,又有俄罗斯建筑风格常见的传统的“帐篷顶”、“洋葱头”造型,富丽堂皇,典雅超俗,宏伟壮观。
人们远远的就能看到这座红色调的教堂。这是沙俄时代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的随军教堂,哈尔滨市道里区“索菲亚广场”西侧,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
而索菲亚教堂在哈尔滨也是地标性建筑了,很多国际人士来哈尔滨也愿意来索菲亚广场逛一逛。
姚裕萍脚踩高跟鞋,穿着碎花旗袍,头戴银色发簪,盛装出席,在人群中分外亮眼。她双手交在身前,左顾右盼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刘铭还是平日的穿着,于索菲亚广场漫步。他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人,只是广场上的人数众多。
他想起姚裕萍昨日在商会和自己兴高采烈地相约——与其说是相约,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告知:“会长,反正明日是要休息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索菲亚广场逛逛吧。”说完她扭头就走了,也不给自己一个拒绝的机会。
刘铭本是不愿意来的,念在姚裕萍是姚家小姐,姚家在哈尔滨盘根错节,如果多次拒绝姚裕萍的邀约,只怕会暴露身份,刘铭也只好硬着头皮赴约了。
“刘会长,没想到能在这偶见你,真巧啊。”
刘铭一听这声音不是姚裕萍,回头,是穿着朴素的姚裕华。今天姚裕华好像也是在休息,没有像往常那华丽装扮和满脸精明,今天她看上去就像人群中的常见的女人,没有精致的妆容和服饰。
熟人见面,没有那么多礼节了。
刘铭微笑,手放在胸前躬身向姚裕华行礼示意。
“姚老板客气了。是挺巧。您可是个大忙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索菲亚教堂?”
姚裕华扑哧一笑,她也回答不上来。
“我只是路过,许是为了明天能有更加充沛的精力工作。刘会长怎么也到这来了呢?这可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
刘铭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他当然不能告诉姚裕华是和她妹妹有约,即便自己并不愿意来赴约,却已成事实,被发现就百口莫辩。
“我在等人,”刘铭强装镇定地说道,姚裕华都没看出他的尴尬,他继续说道:“就这么站在这聊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姚裕华道:“边走边聊的话,您不怕与您有约者找不到您?”
找不到自己就更好了,刘铭心里暗想。
“对方只说了在索菲亚广场相见,却未能更加具体,只要在索菲亚广场这一带闲逛,反而能增加我们相见的几率。”
“好啊,”姚裕华往索菲亚教堂那边指,“那我们往教堂那边走吧。”
几百只白鸽飞过圣索菲亚大教堂,或停在教堂上面,或息在地上啄食。晴朗无云的天空闪过点点鸽子的身影,姚裕华不禁驻足观望,她用手挡在额头,即便顶着刺眼的阳光,她的视线也羡慕地跟着鸽子,飞到这边,再飞到那边。
姚裕华幽幽地说道:“从来没想过,当一只鸽子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刘铭看着她柔美的脸庞,却赶紧说道:“变成鸽子,可就飞走了,荣欣粮行还等着您继续管理呢。而且,我听闻您获得了荣欣粮行三成的股份。”
姚裕华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刘会长的消息真是灵光。”
刘铭继续向前散步,解释说道:“这些消息不用我特意去搜集,商会自然会有所留意,”刘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姚裕华的眼睛,说道:“姚老板,中东铁路工会副主席的身份,再加上这荣欣粮行三成股份,想必您一定能得到一切您想得到的了。”
姚裕华摇摇头,虽然刘铭所说的并不是她所想的,但她也不恼。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只想要让我们荣欣粮行越做越大,越做越好。我幼时流落在二龙山,饿得啃树皮、吃野草,直到遇到养父养母,救我于危难。之后我经手荣欣粮行之时就发誓,一定要让哈尔滨的百姓都不用饿肚子,都有便宜的米面吃。”
姚裕华在商业上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在哈尔滨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而她手段如此狠辣,结果往往如她所愿之时,她也只是一心一意为了家族生意着想,只想把这荣欣粮行经营好,让哈尔滨的百姓都过得好。
“姚老板好志向,”刘铭第一次由衷地钦佩姚裕华,他不由得夸赞道:“垄断势必会导致随意定价,危害极大,尤其是米面行业,若是没有对手,姚老板动动手指就可以让哈尔滨人民果腹,也可以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姚裕华停下脚步,“刘会长在暗示我什么呢?”
“不知您可曾想过荣欣粮行做大到一定程度时,您还能否保持初心不变?”
姚裕华陷入回忆,思绪飘向那滚滚飞尘的年代。
“我既然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也深知粮食的重要性。我知道挨饿是什么感觉,也讨厌这种感觉。”
刘铭也站住,等待姚裕华说完,看着姚裕华惆怅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我要恭喜你坐上中东铁路总厂工会副主席之位,必然能将荣欣粮行发扬光大,帮助更多人吃上饱饭。”
“刘会长,说到中东铁路,我能坐到副主席的位置,也要感谢您相救。我不知道你从哪调来的奉军,又怎么联系的张作霖司令,但我知道没有您带着奉军赶到苏联,我恐怕要失去荣欣粮行了。”
刘铭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姚裕华竟然愿意和自己敞开心扉。在哈尔滨以他们的头衔来看,算不上朋友。不过,姚裕华也是只说他已经知道的事,刘铭很快意识到这是姚裕华在表示感谢,而没有其他潜台词。
“姚老板客气了,之前在火车站,您不也救了我一命?不必感谢,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姚裕华点点头,说道:“要不是刘会长说出这件事,我早就忘记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漫步到索非亚大教堂门前,此时正是正午,阳光位于索菲亚教堂顶部,红砖墙上的俄式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产生投影,让这教堂看上去更有立体感。
远处,羞涩的姚裕萍好久没见到刘铭,只是不停地看着手表。她刚刚去买了两杯意式咖啡,等待见到刘铭时与他分享。无意间往索菲亚教堂那边一瞥,正好看到了刘铭和姚裕华二人。她愉悦的心情被鸽子带走了,飞向遥远的天边,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与愤怒。
她急匆匆地跑过去,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揉揉眼,发现确实是刘铭和姚裕华。刘铭注意到了姚裕萍,抬起手打招呼,姚裕华也往这边看过来,发现来者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刘铭似是埋怨,又有些尴尬地说道:“裕萍,可算找到你了,既然是你约我出来,麻烦将地点更加详细。”
姚裕萍却自动忽略了刘铭的话,幽怨的眼神直指姚裕华。姚裕华见姚裕萍的样子,竟是感到有些好笑。
“刘会长,原来您是要和妹妹约会啊,难不成是想做姚家女婿?”
刘铭默不作声,只是深感无奈。
“那我不打扰了,他日再叙,”姚裕华轻轻摆摆手,还不忘拍了 拍姚裕萍,让她加油。
姚裕萍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娇嗔又质问,说道:“会长,姚裕华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刘铭摊开手,假意表示不解,说道:“你说什么呢?我和姚老板聊了聊关于索菲亚教堂的建筑风格。”
姚裕萍想到了更加令自己难过的可能性,张大了嘴,眼泪就要流出。
“刘会长,不会是……您不会对姚裕华有意思吧?”
刘铭不愿再陪她演戏,他的耐心已经见底。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事情,那我想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刘铭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姚裕萍一个人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间。姚裕萍失望地望着刘铭的背影,一想到姚裕华,愤怒地握紧拳头。她以为姚裕华也爱慕刘铭,两姐妹之间的嫌隙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