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祁连山2023-06-28 09:556,476

  

  本来阿扣打算给尕藏做七七四十九天隆重的法事后才天葬的,无奈政府已实行了宗教改革,显明寺、班固寺等许多著名寺院都拆的拆、封的封了,寺里的喇嘛们都被遣散,下放到生产队牧业社种地放牧,接受社会主义劳动教育改造去了。阿扣寻了几天,连一个像样的天葬师也没找到,只好从牛群里挑了一头壮硕的驮牛,将尕藏的尸体用三丈长的毛绳紧紧地绑在牛背上,赶到几座大山的外边,任牛和尕藏自生自灭去了。

  之后的日子复归平淡。甄二爷和李廷瑞每天起早贪黑奔波在大山草原的沟沟壑壑中,凭那支土铳枪和几只铁夹子行猎。他俩准备邻近春节时,从阿扣那儿借五六头驮牛,将他俩近几个月储藏在冰洞中的猎物驮回桦树湾去,让嗷嗷待哺的桦树湾人、尕花儿他们过个好年。

  这天早上,甄二爷到阿扣家去说借牛的事,一进帐篷发现尕藏的未亡人、那个漂亮的卓玛到阿扣家来了。她一脸的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他进门时她趴在阿妈的怀里号啕大哭,阿扣则在一旁一脸铁青,手中的佛珠急促地转动,诵经声也有些异样。

  “出了啥事?”甄二爷有些吃惊地问道。

  “嗨!”阿扣摇着头不出声,而阿妈和卓玛则一脸羞愧,仿佛有难言之隐。

  这是人家的家事,甄二爷也不便多问,就说了借牛的事。

  “中,中,到时候我跟侯队长说一声,你就从我的牛群中牵几头吧!”

  “好的,好的!”他退身而出,走出老远。卓玛压抑的悲凄的哭声从黑牛毛帐篷的缝隙中钻出来,执拗地钻进他的耳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疑惑不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纸里包不火,从阿妈忧虑的眼神,阿扣欲言又止的神情,尤其是尼玛遮遮掩掩、断断续续地叙说中,甄二爷他俩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从尕藏死后,钦德那个家伙像畜生似的白天黑夜地骚扰卓玛,骚扰得她终日不得安生。前几天晚上,他居然强行闯入她的帐房,将她强暴了。

  “为啥不去告他?”甄二爷跳了起来。

  “阿爸说家丑不外扬!”

  钦德,这驴日的钦德!甄二爷的脑海中那个邋遢迷叽的形象开始占据,尤其那双阴鸷且有些恶毒的眼睛执拗地萦绕在他眼前。“这双眼睛我在哪儿见过?”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后,他便在脑海中搜索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尤其是尕藏死后那天回来后,他白天黑夜地想着这个神秘的钦德,常常想得胸闷气短头晕脑胀。

  这天,他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又苦思冥想他。半夜时分,他突然从被窝里跳起来,“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他大呼小叫,将熟睡中的李廷瑞揪起来,“是他,我想起来了,一定是他!”

  李廷瑞迷迷糊糊地说:“谁呀?大呼小叫的,也不叫人睡觉!”说完又倒头睡去。

  第二天早上,甄二爷起了大早,在“塔布卡”里烤上肉烧上茶后,他便很仔细地擦那只破土铳枪。先是用开水将枪管内滞留的硝垢冲洗干净,又用从大鹿骨头里的熬出来的油反复擦拭,尔后装好了弹药,立在一旁,对李廷瑞说:“今天你一个人到东边的草甸上溜夹子,晚上等我回来!”

  “你去哪儿,昨天不是说好去东边的草甸上打那只大鹿吗?跟踪了好几天的……”

  “不,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吃过饭,他提了土铳枪,找扎西阿扣去了:“我俩今天到尕藏家的放牧点去一趟!”

  “甄二爷!”阿扣念佛珠的手停了下来,“你莫不是听到啥风声了?”

  “没……”他欲言又止。

  “哎!”阿扣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不幸啊!你可千万别做啥傻事……”

  “不会的,阿扣!”甄二爷替阿扣备好了马说,“我怎么会做傻事呢?”

  “那我俩去那儿干啥?前天钦德拿了两包茯茶一条哈达向我家提亲来了,求我把卓玛嫁给他……”

  “你答应了吗?”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吃惊地问。

  “我们准备答应———所有的丑事一床锦被儿盖了,免得外人说闲话……”

  “阿扣,你好糊涂!”甄二爷翻身上马,“走,我在路上跟你说!”

  “有啥吗?”阿扣骑着马不安地问道。

  背过了阿妈她们疑惑的目光,甄二爷与阿扣并排而行:“阿扣,你难道不认为你儿子尕藏死得蹊跷吗?”

  “是有点怪,联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我想我那孽障的尕藏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可———我们只是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哼!”甄二爷鼻子里哼出了冷气,“再狡猾的狐狸也是斗不过猎人的,他的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不信你等着瞧吧!”

  中午时分,他俩到了尕藏的放牧点。钦德正坐在帐篷里搓牛毛缰绳,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那支半自动步枪。感觉,甄二爷知道那枪里已然压满了子弹并且子弹上了膛。

  “给我俩烧壶茶吧!”甄二爷以客人自居,“我俩又饿又渴……”

  “好的!”钦德答应一声,起身去打水,但顺手将枪抓起来背在了身上。

  看到这个异常的举动,阿扣和甄二爷相对望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钦德提着灌满水的铜罗锅进来,手忙脚乱地在“塔布卡”上烧茶的时候,看见阿扣和甄二爷正谈笑风生,谈论来年的生产问题,并商量着什么时候牲畜转场。

  “我看,开春后要转场到乾隆沟,那儿冬雪压着好多草!”

  “今年冬雪好,开春后草原发青早,我看没有必要去那么远!”

  “主要是二月里的春荒难度!”

  “今年牲口的膘情还好!”

  “我主要还是放心不下卓玛家的这些牲口!”阿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这尕藏一死,卓玛也没心思放牧,我怕她家的牛羊膘情不好。不去好草场放牧恐怕难度春荒……”

  “喂!”甄二爷朝“塔布卡”上烧茶的钦德说,“你每天都在放牧,牛羊的膘情咋样?”

  “还好!”

  “阿扣放心不下,今天我俩特地来看看!等会儿你领我们看看去!”

  “中!”钦德似乎放心了许多,不那么警惕了,但仍然枪不离身。

  阿扣和甄二爷对视一眼,也不理会,只是拌酥油糌粑,又喝了一碗酸奶。吃饱喝足后,出门上马,让钦德在前边带路,直朝卓玛放牧的祁连山丛林角上那片向阳的山坡走去。那里的积雪逐渐融化,茂密的牧草逐渐露出,真是抢草抓膘的好地方。

  三人骑马在草原上行走,似乎漫不经心,却都高度紧张。每当经过一些险要的地方时,钦德和甄二爷都紧紧握住了枪,手心里都出汗了。

  翻过一道山坡后,不远处突然蹦起了一只獐子。甄二爷拿起枪“砰”地放了一枪,随着枪声,那獐子扑地而抽搐。可钦德却在枪声爆响的刹那将半自动步枪的枪口黑洞洞地指向了甄二爷。

  “妈的,你枪口往那儿指啊?”甄二爷一边往枪筒里装药填弹,一边骂骂咧咧地下马朝死獐子走去。

  他在抽刀剥獐子皮的时候,心想这小子已然有所警觉,看来今日要制服他,只可智取而不可硬攻。不说这小子半自动步枪里有一梭子子弹,就是在马步芳的军队里,在长期的土匪生活中练就的枪法,也是断然不可小觑的。稍有疏忽,自己不但不能为民除害,为屈死的尕藏报仇,反而会命丧黄泉。刚才一枪,看似打猎,实在是他试了一下这小子的机警和敏锐性。这小子果然不愧是行伍出身,其身手之敏锐,反应之快捷,实为罕见!如果仅想一枪毙命倒也不难,只是打死后死无对证,不仅挖不出可能隐藏在背后的其他土匪,反而会使他空犯杀人之罪。

  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束手就擒,然后交给政府,绳之以法。

  剥了獐子皮后,他将獐子肉一分为二,分放在马褡裢里,然后三人继续前行。路过一块比较陡峭的山坡时,甄二爷一提马缰绳,双腿一磕马肚子,那匹铁青马心领神会,径直往上坡攀去。但钦德似乎察觉到了他会居高临下对他发动袭击,勒马朝另一边的山坡奔去,奔上山顶后,他站在那儿朝他冷笑。

  他只好装作没看见,心中却捏了一把汗。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卓玛放牧的山坡。在洁白的羊群边上,卓玛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藏袍,在背风处捻毛线。看见他们三人到来,她欣喜地跳起来,迎了过来,“阿爸,你们来了……”

  “孩子,你还好吗?”阿扣无限疼惜地问道。

  甄二爷看见钦德一看见卓玛后两眼就发直,呆呆地看着她有些发痴。

  他便不失时机地喝道:“排长李宝儿!”

  “到!”他十分响亮地回答。

  等他回过神来时,甄二爷土铳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然近距离顶住了他的心窝!

  他当然明白土铳枪的威力,那硕大的铅弹足以将他胸部掏出一个虎皮砂碗大的洞。

  “狗日的排长李宝儿,你赶紧把那杆烧火棍给我扔了,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甄二爷铁青着脸,威严地喝道。

  “什么排长、李宝儿的……甄二爷,你还是把你的这杆烧火棍给我扔了,别乱开玩笑!”钦德故作轻松,笑着用手去挡开甄二爷火铳枪的枪口,“你这火炮一旦走火,可不是玩的!你就……”

  “别动!你再动老子就打死你!”然后转过脸对阿扣说:“把他的枪给下了!”

  阿扣打马过去,从他身上将那支半自动步枪给卸了下来。

  “嘿嘿……”甄二爷见他没了枪,轻松地笑了,揶揄道:“排长大人,没想到十多年后,我们又见面了!你怎么没跟张子龙张司令在一块儿啊?张司令他老人家可好?”

  “你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等我将你绑好后交给人民政府,等我们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后你就会听懂了……”

  “甄二爷,你把我真的弄错了,我不是什么排长,也不是什么李宝儿……”

  “好吧,就算我弄错了。你先把如何杀害尕藏的事儿老实交代一下!”

  “冤枉啊冤枉!”钦德连声叫屈,“尕藏是为你寻药治病时被瞎熊扯死的,这么说起来,你才是杀害尕藏的真正凶手哩!”

  “哼!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老子打了一辈子猎,是粗毛野兽还是精巧家禽还能辨得出来!”

  “妈的,你今天真的想整死我啊?”钦德放下手,有些恶狠狠地吼道:“瞎熊捏死了尕藏,我又打死了瞎熊,这些是你和阿扣那天亲眼看见的,你凭什么说我杀死了尕藏?再说,我杀害他做什么?”

  “你杀害他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旁边的卓玛。

  似乎所有的秘密一下子被戳穿了,钦德窘迫不堪,卓玛立马羞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我就是不清楚,你驴日的甭想陷害我!”钦德迅速收回眼光,恢复了表情,对着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想陷害你?是你自己做事太蠢害了自己……”甄二爷将枪平放在鞍口上,冷笑着不慌不忙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看卓玛时的眼神,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一直担心,但那时我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不敢对尕藏和阿扣说出我的这种担心……”

  “妈的,你担心什么?”

  “一条恶狼卧在一个羔羊旁边,你说我担心什么?”他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那天尕藏出事后,我和阿扣第一个想到的是,瞎熊都冬眠了,怎么会跑出来扯死了尕藏?于是我俩赶紧过来,查看了尕藏的伤口,又到现场踏勘了一番,我更加确信尕藏是你杀害的……”

  “放屁!你在祁连山里打了一辈子猎,难道不知道瞎熊就是冬眠了,有时候也会出来觅食?”

  “这你倒没说错,这瞎熊冬眠后,有时候也会出来寻吃食的,但那是极个别的事儿,怎么就你俩偏偏遇上了呢?”

  “这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那瞎熊去……”

  “我不是仅凭这点判断你杀害了尕藏的,我当然还有别的证据……”

  钦德脸色有些腊黄:“少放狗屁,你是大侦探啊?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害死尕藏的!”

  “哼哼,你仔细听好了,看我判断得对不对……”他娓娓道来,“尕藏的头部等要害部位的伤口显然是用钝器击打的,虽然血肉模糊,但还能很清楚地看得出来,没有一般被瞎熊撕扯后留下细而深的伤口……这是证据之一!”

  “后来我们到了尕藏惨死的现场,我发现那里根本没有撕扯的痕迹。像尕藏那样壮实有力气的男人,甭说那只你打死的瞎熊,就是比它再大再壮的,也不可能一下就能将尕藏毙于爪下……我看了瞎熊洞前的现场,枯叶铺得那样均匀,连那些石子、沙子也没有异样,这说明你是编造了一个谎言,尕藏之死不是熊扯死的……这是证据之二!”

  钦德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后来我察看了死熊的爪子———你可能到现在才明白我那天什么也不要,只要了那对熊爪的原因了———发现它尖利的指甲缝里根本没有血迹和肉渣!瞎熊的爪子那么尖利,撕扯了人你说会不留下血和肉渣……这是证据之三!”

  卓玛在一旁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扣脸色铁青,手中的佛珠快速地转动。

  钦德的脸上汗珠开始密集。

  “然后我查看了死熊的枪口,发现一梭子弹几乎全部是从一个部位射进去的!你有那么大本事?能将一梭子子弹准确地打进腾挪扑咬的瞎熊的心脏部位?我明白你小子胆子太小,怕熊出来伤你,就朝睡觉的熊的‘磴眼’一梭子全贯进去了……这是证据之四!”

  钦德脸上的汗珠开始滚落。

  “后来你对卓玛……又向扎西阿扣提亲,这一下你驴日的狼子野心就像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

  “嘿嘿,纯粹是一派胡言!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天下还不给你黑的说白、白的说黑的了?”

  “到时候在法庭上我拿出熊掌,阿扣拿出熊皮,看到底哪个是黑的哪个是白的!”

  钦德用羊皮袄袖子擦额头上的汗。

  “就这事儿,就够枪毙的了……”甄二爷揶揄道,“你当土匪时无恶不做,犯下的罪行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也算是便宜你了……”

  “你放屁!你说谁是土匪?”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你忘了,我们在张司令的队伍里一块儿摸爬滚打,有一年多哩……”

  “又一次,我偷吃了你的一块肉,你跟刘富贵刘参谋还把我绑在松树上,抽打了我一顿,险些揭背花……这个,难道你也忘了?”

  “……”

  “你假装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李排长!”

  “哈哈哈……”钦德仰天狂笑,“日奶奶尕娃好记性啊,十多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他学着当年张子龙的口吻说。

  “日奶奶尕娃你也不赖,隐藏得好深啊!你过的还好啊?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想念张司令啊……”甄二爷也换上土匪的口吻狠狠地回敬。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麻烦你到阎王爷那儿去作证去吧……哈哈!”笑罢突然从羊皮袄中掏出一把袖珍手枪,朝甄二爷扣动了扳机。

  就在李宝儿掏出枪的刹那,甄二爷已然蹬里藏身,且迅速从马肚子下朝李宝儿开了一枪。

  可在开枪的刹那,李宝儿也蹬里藏身,翻身到马一侧去了。本来甄二爷想一枪击碎这狗日的胯骨,像他无数次击碎那些土匪的胯骨一样,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宝儿躲过了这一枪,但他所骑的马却未能躲过这一枪,硕大的铅弹不偏不倚地射进马的脊梁,将脊椎打断了,马和人一同倒地山坡上。李宝儿的脚套在马镫里抽不出来,被马压在底下,让负痛挣扎的马挤压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当儿,甄二爷已装好了第二枪。阿扣也将半自动步枪扔给了他。

  李宝儿慌乱中朝甄二爷射击,五枪响过后,甄二爷提着土铳枪走了过去,“日奶奶尕娃你有多少发子弹,再打呀!”他知道这种驳壳手枪一次只能压五发子弹。其时,李宝儿已然将脚从马身下的镫中抽了出来,看到甄二爷走了过来,便仍了枪,从腰里抽出了一柄满尺的藏刀,恶狠狠地又扑了过来,“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有本事你就来,老子还怕你不成!”甄二爷闪身一躲,躲过了致命的一刀,然后顺势一枪管,将他打了个狗抢屎!此时的甄二爷取下了土铳枪的“火炮儿”,索性将枪当棍使了。

  李宝儿不愧是军人出身,倒地后立马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那架势在防御中有攻击,在攻击中有防御,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看就是个练过把式,有两下子的人。

  甄二爷不敢小觑,有些紧张起来,也拉开架势郑重迎敌。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李宝儿闪着寒光的刀子又当胸刺了过来。

  “呀!”卓玛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小心!”阿扣出声示警。

  在李宝儿的刀子离他心窝只有两三寸的时候,甄二爷突然一个后倒,用枪平托住,将借惯性扑倒在他身上的李宝儿双腿一蹬,使了一招兔子蹬鹰,生生地将李宝儿凭空蹬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招是他跟草原上的兔子学的。草原上的兔子是弱小的,但它们异常沉着机警,遇到敌人时,常常会撒腿奔跑,以速度制胜;但在草原上的金翅大雕面前,这招却往往失灵。但它会在快速奔跑中,就在大雕袭击它的刹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朝居高临下凌空扑下来的大雕鼓足全身所有的力量,用后腿奋力蹬去。这往往会两败俱伤,但有时也会让凶猛的大雕死在它们的足下,至少在它致命一击之下,不敢贸然进攻,最终使它逃过劫难。

  甄二爷这招兔子蹬鹰将李宝儿蹬了个半死,让他躺在地上老半天起不了身。而甄二爷则一个鹞子翻身站在了他面前:“日奶奶尕娃,还想跟老子耍耍吗?”

  李宝儿眼睛血红,从地下抓起刀,又站了起来,准备反扑。这可激怒了甄二爷,他骂了一句,然后用土铳枪的枪杆狠命地朝李宝儿打去,一下一下地将他打翻在地上。

  “好,好,打死他!”卓玛解恨地在一旁跳跃、欢呼、鼓劲,“打死他……”

  这李宝儿也真不愧是一条汉子,每次打倒后,他仍然挣扎着站起来,不甘屈服,以一个真正男人的样子站立在他们面前,直到被甄二爷打得血头血脸面目全非甚至胳膊打骨折后,才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绑了!”甄二爷招呼扎西阿扣。二人解下早已备好的黑毛绳,一绳子就将李宝儿捆成了毛蛋蛋,然后将他系在马后,送交给了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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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枪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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