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酒终于忍无可忍,他说:“我和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你说嫁就嫁,人也不带给我们看一眼,叫甚名谁、是哪家的孩子我们也不知道,你还把不把我和你妈放在眼里了?干脆别认我们这对爹妈算了!”
说完,周老酒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周兰兰没想到父亲为此事会动这么大的怒,她在他身后一连声地赔不是他就是不理。老头子倔搭倔搭往自己的大奔跟前走去。
眼看周老酒就按了车子的遥控器,就要走到车门前,周兰兰快父亲一步挡在车门前。她说:“爸,您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我们着急登记真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给市委书记当秘书,一天比首长还忙,难得有个空闲的时间……”
“,”周老酒摆手让她停下,他说,“你刚才说他是做什么的?”
周兰兰说:“他是市委书记秘书啊。”
周老酒腮部的肌肉一动,他的生意脑瓜迅速将周兰兰的这一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
周老酒终于破涕为笑,他抓起周兰兰的手说:“女儿,我说呢,你现在是教育局局长,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这样的身份呢,原来,原来是市委书记身边的人……走,我和你去大厅里等他,先见个面儿再说。”
周兰兰在心里偷偷笑了,心想以父亲现在的财力和地位,哪里不比政府机关的那些人差,可是他偏偏就喜欢在衙门里当差的。当初,要不是父亲的这个思想作怪,她也不会被他千方百计想办法从中学弄到局里来当打字员、小秘书。她也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王光华,然后,在事业上有这么大的转机……
都说姻缘天注定,那么由姻缘而带来的命运转变呢,这难道也是天注定的么?
民政局大厅里的人很多,有来结婚的,也有来离婚的,熙熙攘攘表情各异。虽然表情各异,但是反映出来的情感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结婚新人的大喜,另一种是离婚旧人的大悲。
周兰兰觉得很奇怪,民政局的结婚登记处和离婚登记处为什么要放在一个地方呢?怎么看怎么别扭。
周老酒在大厅里转悠着看风景,自从听女儿说自己未来的女婿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他的心情就放松下来,并且别提有多骄傲了。
周兰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心里紧张的要命。紧张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即将告别单身生活为人妻,紧张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父亲,父亲对王光华现在的情况还完全不知情,一会儿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又要生出很多事端?
她想过去跟父亲解释,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自己都情绪失控,又怎么能将如此繁琐的事解释得清楚呢?恐怕只会越说越乱。
想来想去,周兰兰觉得还是应该把父亲先劝走,过了今天,等王光华的伤好利索了,她再慢慢儿跟他解释。
周兰兰走到正聚精会神看人家拍照的周老酒身后,使劲咳了两声:“咳咳,爸,那个……”
“啊——他来了吗,在哪儿呢?”周老酒以为周兰兰把人给带来了,但是目光在周兰兰身后扫了半天也没见,他有点儿不高兴,“还没来?不会是今天不来了吧。”
“他来,这不,刚还给我打电话呢,”周兰兰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然后,将嘴巴附在父亲耳边低声说,“他正在和书记开会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趁这个时间去附近的商场逛逛,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
周老酒的眼睛怀疑地扫在周兰兰的脸上,女儿的心思他怎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要不,白养这么多年了。想要在关键时刻骗他走?没门儿!
?
周老酒说:“你去逛你的,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爸,您不用打理公司吗?”周兰兰问。
“公司有下面的人照应,不用我操心,再说,女儿的幸福是大事,公司的事耽误一天不算什么——你去逛吧,我有的是时间,就在这儿等着,顺便也看看热闹。”周老酒说完,背着手回过身去,继续站在那里看人家拍照。
这里的照相馆就设在民政局大厅的一侧,照相馆的功能有两个,一个是为结婚登记的男女照二寸大头合影,一个是为离婚登记的男女照单身寸照。
周老酒看着形形色色的男女走到红色幕布前的那个宽条凳子上坐好,摄影师机械地按动快门,闪光灯将他们的脸映得锃亮,不一会儿,照片就在另一个工作人员的电脑上出现了,再稍事修整,就可以成版的打印。
周老酒看也不看身后的女儿,只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和你妈结婚那阵儿,市里就有为数不多的几家照相馆,只有一家照相馆的机器用上了那种老式的海鸥,照照片儿还死贵——照一张要几毛钱。那时的钱金贵,几毛钱能买好多东西。可那时我们总共也没有几个钱啊,当时,我拉着你妈到那儿去照相,你妈怕花钱,就说不在这儿照吧,照张照片的钱能买几斤盐呢,我说咱一辈子就这一回,怕啥,就在这儿照。”